金光峰之巔,那頭金背雁飄然落地后,金光一閃,變成了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好似身穿一件金色羽衣,她有些眼神哀怨。怎么回事嘛,趕路匆忙了些,自己都故意斂著金丹修為的氣勢了,更沒有半點殺意,只是像一位著急回家招待貴客的殷勤主人而已,哪里想到那伙人直接跑路了。在這北俱蘆洲,可從沒有金背雁主動傷人的傳聞。
李槐雙腳落地后,搖搖晃晃,擦著額頭汗水,大為后怕,心有余悸道:“不當神仙了,打死不當了,每天飛來飛去,做人多不踏實。”
裴錢瞪了眼李槐,提醒他身邊還有位餐霞飲露神仙中人的韋仙子。
李槐趕緊賠禮道歉。韋太真只得說沒事,比李槐還心虛。
裴錢雖然恪守師門規矩,不對一切親近人“多看幾眼”,但是總覺得這個性情婉約的韋仙子,太怪了些,金丹地仙的境界,興許是真,可真實身份嘛,懸乎。不過既然是李槐的家事,畢竟韋太真是李柳帶到李槐身邊的,裴錢就不去多管了。反正李槐這個二愣子,傻人有傻福唄。
過了金光峰,再去月華山,裴錢沒敢上山了,在一個月圓夜,離著那座打雷山隔了幾十里山路,果不其然,一大堆鳴鼓蛙盤踞山上,對著天上明月,打雷震天響。裴錢睜眼仔細望去,月華山本身,仿佛就是一座能夠聚攏月色的風水寶地,猶有那粗細不一、絲絲縷縷的月魄,落在山上,被鳴鼓蛙們吞咽入腹。
此夜此景此山月色多,只是裴錢覺得到底不如自家好。
李槐輕聲問道:“蠻荒天下,真有三輪月?”
裴錢點頭道:“有的,三個大月餅高高掛,跟秀秀姐的糕點差不多,瞧著饞人。”
裴錢取出一本冊子,以筆圈畫了“月華山鳴鼓蛙”一欄,前邊是金光峰金背雁,再下邊,則是銀屏國隨駕城火神廟,此后還有類似槐黃國拂蠅酒、玉笏郡金鐸寺、寶相國黃風谷啞巴湖、兵家鬼斧宮等等。
李槐湊過去瞥了幾眼,裴錢倒是沒攔著他偷看,李槐問道:“看樣子,咱們離著小米粒的家鄉不遠了?”
裴錢合上書籍,放回書箱,點頭道:“是不遠了。”
李槐問道:“拂蠅酒是仙家酒釀?是要買一壺帶回去,還是當禮物送人?”
裴錢笑道:“不是什么仙家酒水,是師父當年跟一位高人見了面,在一處市井酒樓喝的酒水,不貴,我可以多買幾壺。”
師父曾經說過,關于人間功德一事,那位高人的一番長遠謀劃,讓師父多體悟了幾分。
月華山一處神仙洞府門口,一位身穿雪白衣裳的肥胖少年,笑問道:“金風姐姐,這就是那伙不知趣的家伙?其中一位,好像與咱們境界相當,氣息收斂極好,只是瞧著狐媚狐媚的,觀她一身氣息極正,不像是山下拜月煉形的尋常狐魅,莫不是位證道悟真的仙門狐仙?”
來自金光峰的那位女子沒好氣道:“玉露道友,你若是對那狐媚子心動了,不妨出山試探一番。”
被女子稱呼為“玉露”的肥胖少年搖頭道:“山上煉師,手段多變,機關百出,說不得是故意誘騙我出山,好切斷我與山根的牽連,伺機搬走月華山,給他們當做仙府后花園的賞景假山一般。我可不像金風姐姐,牽掛不多,山上兒孫,都需要我照顧,不然淪為寶瓶洲的那處狐國,就太慘了些。”
女子猶豫不決。
真身是那鳴鼓蛙老祖的肥胖少年笑道:“金鳳姐姐這是紅鸞心動?”
女子皺眉道:“先前是突然起了一份道心漣漪,總覺得機緣已至,冥冥之中,好像抓到了一絲破境契機,但是我不敢確定,擔心福禍相依,我與你差不多,實在是怕極了山上人的心性。”
肥胖少年正色道:“金風,那我為你護道一程?金光峰與月華山互為道侶山,你我又各自在此證道煉形,大道根本一體,你要是能夠破境,記得以后同樣幫我護道一回。立下山水誓言就免了,我不信那套,咱倆也不需要。雙方性情如何,最是心知肚明不過了。”
年輕女子咬牙道:“好,賭一賭!”
少年突然愕然,隨即略帶愧疚,反悔道:“金風姐姐,算了算了,我是打死都不敢離開山頭了。”
金風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