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玉液江水域,早已被水神娘娘將所有水府官吏、江水精怪驅逐,就怕不小心觸怒眼前這位扎馬尾辮的青衣女子。
先前得了阮秀“旨意敕令”,在那夜幕暴雨中,黃衫女惴惴不安,選擇一處源頭水,現出真身,開始走水。
如今龍州能算仙家山頭的,其實就三座,龍泉劍宗,披云山,落魄山。
所以這次走水,順利得讓化名泓下的黃衫女,只覺得做夢一般。
先是從一條源頭溪澗走出大山,有神位卻無祠廟香火的龍須河河婆馬蘭花,那河婆只敢諂媚送行,同時幫著拘押洪水,然后是經過最為水運濃厚的鐵符江,有那大驪第一等江水正神楊花坐鎮,她沒有現身,卻也壓制水勢,再然后是路過一小段的繡花江,最后逆流那條最為險峻、水性最烈的沖澹江,兩位江水正神都護駕猶如護道,泓下就是這般順遂無礙,走江化蛟了。
最后還能去往玉液江一處靈氣充沛的天然水窟療傷。
是那位水神娘娘親自來邀請的“泓下道友”。
玉液江水神娘娘實在艷羨這條大蟒的機緣。
反觀自己,莫說是大道福緣,好像就只有災殃禍事。
那青衣女子不說話。
泓下和水神娘娘便更加噤若寒蟬。
阮秀吃著糕點,看了眼泓下,“不堪入目。難怪會輸給一條小泥鰍。”
泓下小心翼翼瞥了眼阮秀的手腕,一條火龍盤踞如手鐲。
原本死氣沉沉的那條火龍,立即眼珠靈巧轉動,最終死死盯住泓下。
泓下立即心中一震,趕緊偏移視線,艱難穩住道心,才不至于順著本心挪步后退。
火龍已是上五境,絕對是上五境!
阮秀大概不清楚,自己吃糕點的慢悠悠,對于她眼前兩位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煎熬,如魚在油鍋,大火烹煮。
估計就算清楚了,她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阮秀剛剛返回浩然天下。
還是那位中年儒士幫忙開的門。
怕爹罵她胡鬧,就先來這邊躲躲。
因為心情不佳,看這泓下,自然就沒什么好臉色。
阮秀輕輕抖了抖手腕,在天外得了一場奇異“走水”的火龍,對主人溫馴萬分,繼續酣眠。
最一般的山澤水裔之屬,能夠成功走水一條大河,就已經算功德圓滿,運氣好,血統正,說不定就能得到蛟龍之屬的某種祥瑞特征,例如龍爪,龍鱗,或是龍須。
就像那桐葉洲黃鱔大妖,昔年試圖走水埋河,若非那位水神娘娘百般阻攔,其實早就走江化蛟了。
至于本就是蛟龍之屬的大澤水裔,則需要最少走過一條大江,才可算是被天道封正,除了擁有一副名正則言順的蛟龍之軀,關鍵是可以孕育出一顆本命蛟珠。
只是三千年前,那場殃及天下所有水裔的浩劫,被視為世上再無真龍,只剩下血統不正的眾多龍裔。
加上浩然天下的大瀆,就那么幾條,一路上往往宗門林立,蛟龍哪敢造次,別說走水數萬里,躲在僻靜水底,尋一處水運相對濃郁的老巢,隨便掛個某某龍宮、某某水府匾額,就已經燒高香。
故而走瀆成功、再化龍的大蛟,三千年未有。
天下蛟龍之屬、萬千水裔,哪個不想化龍?可是誰敢?
因為沒有誰敢斷定,當年那個殺絕真龍的不知名劍仙,會不會再次出劍。
直到寶瓶洲,有一條渾身雪白甲鱗的蛟龍,走水一洲大瀆,真龍歸位。
一舉攫取了一份不可估量的天下水運。
泓下這條小蟒,比那泥瓶巷稚圭,差了十萬八千里。就連稚圭走瀆時跟在身后的那條小東西,都還是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