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陳平安在熟悉的房間內休歇了幾個時辰,在后半夜,起床穿好靴子,來到一處欄桿上坐著,雙手籠袖,怔怔抬頭看著天井,云聚云散,偶爾收回視線望向廊道那邊,好像一個不留神,就會有一盞燈籠迎面而來。
大清早,陳平安返回屋子,背劍戴斗笠,養劍葫里已經裝滿了酒水,還帶了好多壺酒。
陳平安與夫婦二人告辭,說要去趟梳水國劍水山莊,請他們夫婦一定要去自己家鄉做客,在大驪龍州,一個名叫落魄山的地方。
楊晃答應下來,說一定會去。
昨天酒桌上,楊晃喝酒再多,還是沒聊自己曾經去過老龍城戰場,差點魂飛魄散,就像陳平安始終沒聊自己來自劍氣長城,差點回不了家。
大概正因為這樣,雙方才會一次次在酒桌上喝酒,還會約下次再喝。
陳平安沒有直接去往劍水山莊,因為按照當年的說法,整個山莊都會搬遷出去,是與古榆國接壤的一處青山綠水間,山莊原址則會變作梳水國僅次于五岳的一處山神府,而宋鳳山的妻子柳倩,會就地晉升為那處山頭的山神娘娘,神位品秩不高,但是屬于梳水國的正統封正,納入禮部山水譜牒。而且聽楊晃的說法,宋鳳山這些年劍術精進極多,已經成為僅次于松溪國青竹劍仙的江湖魁首,但是老莊主宋雨燒,已經不問世事很多年,因為如今再沒什么劍水山莊了,如果楊晃不是與神誥宗還有些關系,都不清楚宋雨燒的歸隱處,更不清楚這位梳水國老劍圣的孫媳婦,竟然能夠搖身一變,成為了坐鎮一方山水氣數的神祇。
在去往梳水國北境的山神廟之前,陳平安先御風趕路,悄然飄落在地,扶了扶斗笠,青衫背劍,走在了彩衣國和梳水國接壤的一條山野小路上。
只是沒想到原先的破敗古寺,也已經變成了一座嶄新的山神廟。
陳平安收斂氣息,走入香火平平、香客寥寥的山神廟,有些無奈,大殿供奉的金身神像,與那韋蔚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容貌稍稍成熟了幾分,再無少女稚氣,山神娘娘身邊還有兩尊神像矮了許多的侍奉神女,陳平安瞧著也不陌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混到這個份上,韋蔚挺不容易的,算是實打實的步入仕途、并且官場升遷了。
陳平安翻山越嶺無數,再禮敬各地山水神靈,也當真不愿意在這兒給知根知底的韋蔚燒香,就打算轉身離去,然后直奔北邊另外一座山神廟。
記得那女鬼韋蔚曾經埋怨這個世道,人難活,鬼難做。不知道如今當了享受人間香火的山神娘娘,會不會覺得輕松些。
一地山水氣象,正不正,陳平安還是看得出來個大概,所以就沒有“敘舊”的想法了。
只不過這位山神娘娘一看就是個不善經營的,香火寥寥,再這么下去,估摸著就要去城隍廟那邊賒賬了。
陳平安沒有走入大殿,只是在門檻外邊看了眼,就直接離開山神祠,只是當陳平安剛走出祠廟大門,便漣漪陣陣,憑空出現一位的祠廟陪祀神女,梳高椎髻,身材高挑,身穿一件云霧升騰的華美彩衣,若是給那些過路的落魄書生瞧見,這大概就是書上所謂的神女青睞了。
陳平安停下腳步,笑道:“恭喜。”
那個從山野鬼物變成一位山神侍女的女子,愈發確定對方的身份,正是那個特別喜歡講道理的年輕劍仙,她趕忙施了個萬福,戰戰兢兢道:“奴婢見過劍仙。我家主人有事外出,去了趟督城隍廟,很快就會趕來,奴婢擔心劍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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