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叢雙手交錯擱在桌上,借著泛黃燈光打量起竹籌,說道:“常伯,有說法?”
常庚嗯了一聲,“天地圣人如鐵山石柱邪?答曰,如籌筭,雖無情,運之者有情。”
陳叢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懂。”
陳叢知道,常伯的肚子里裝滿了墨水,什么都懂一些,說話也會難免拽點酸文,只是時運不濟,家道中落了,才落了這般田地,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只是很多事情,陳叢想要與常伯刨根問底,不肯只是知其然,要問個所以然,比如常伯你到底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學問,將來自己有無機會在市井書鋪購得,常伯偶爾會報出些書名,大多時候都說看書太雜,年紀又大,記不住了。
看著常伯在那邊自顧自擺弄竹籌,經常分開又聚攏的,陳叢不太感興趣,就懶得去記了,只是隨口說道:“常伯,洪觀主其實是好人,雖說平日里沒什么好臉色,可是待我們不薄,下任觀主,很難這么好說話了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新來的觀主,會不會不認舊賬了,隨便一筆勾銷,然后隨便找個由頭,趕我們離開道觀啊?”
畢竟一座道觀內,尚無道牒的“常住道人”身份,依舊是香餑餑,不知被多少人眼饞,一個蘿卜一個坑,誰都想要來分杯羹。
早年連同觀主洪淼在內,“常住道人”,總共就只有六個人,因為名義上頂著個廟祝身份的劉方,并不住在山上。
常庚笑道:“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
陳叢無奈道:“說了不等于沒說。”
常庚說道:“那就加上一句,不問收獲問耕耘,事到臨頭不袖手。”
少年比較煩這些老調常談的大道理,趴在桌上,常庚笑道:“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陳叢沉默許久,說道:“常伯,我其實挺喜歡這邊的。”
常庚說道:“地方小,風景好。書上有句話,就很應景,蒼官青士左右樹,神君仙人高下花。”
陳叢笑瞇瞇問道:“常伯,是哪本書,又記不起來了吧?這算不算老來多健忘。”
常庚說道:“沒大沒小。”
少年嘿嘿笑道:“那我也加一句唄,老來身健百無憂。”
常庚微微抬了抬眼簾,看著這個眉眼清朗的少年,笑了笑,倒也沒變太多。
陳叢問道:“常伯,最近還在刻印章嗎?如果有新的,給我瞅瞅?”
常庚搖頭道:“雕蟲小技,不務正業。”
“咋個才算正業?考取功名,去衙門當個官?還是授箓道牒,修行仙法,當個騰云駕霧的神仙老爺?”
“需要印外求印,應當道上求道。神仙術法不過傍身一技,唯有修道立德是第一關頭。”
陳叢憋著笑,豎起大拇指,“常伯,說道理,講空話,你是這個!”
常庚搖搖頭,笑罵一句臭小子。
陳叢正色說道:“常伯,真不是跟你開玩笑啊,以后哪天等我兜里有錢了,歸攏歸攏印章,幫你出本印蛻集子都不難,不過能賣出去幾本,我可不做保證啊。”
常庚問道:“你就這么喜歡印章啊?”
少年想了想,點點頭,重新趴在桌上,“喜歡啊,一方印章的底款,文字聚在一起,如人一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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