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業愣了愣。
“這幾年來,就算有小蒼河的戰績,我們的地盤,也一直沒有辦法擴大,周圍都是少數民族是一方面,怕擴得太大,弄濁了水是一個方面。但歸根結底,我們能給別人帶來什么?主義再漂亮,不跟人的利益掛鉤,都是扯淡,過不了好日子,為什么跟你走,砸了別人的好日子,還要拿刀殺你……不過,情況就快不一樣了。”
“女真人……”
“中原開戰,就要打成一鍋粥。哪怕你只在華夏軍呆過一個月,跑回去了,活下來了,女真人殺過來,你會想起華夏軍的,口號不明白,可以先用嘛,既然要用,就要去想,開始想了,就跟接受相差不遠了……我們能不能往前走,不在于我們說得有多好——民智?民族?民生?民權?那是什么東西——在于武朝做得有多失敗。”
羅業眼前亮了亮:“武襄軍就要圍小涼山,莽山部也已經蠢蠢欲動,老師,決定好打了?什么時候去,羅業愿為先鋒。”
“不要小家子氣,武朝做得多失敗,不見得要靠打敗武朝來證明。前幾天,徐州李安茂的人到了和登,提出一個請求,希望我們出兵代守徐州。”
“徐州?”羅業皺起眉頭,“太遠了吧,而且他們怎么想要我們出兵,這一東一西的……”
“是有點異想天開。”寧毅笑了笑,“徐州四戰之地,女真南下,首當其沖的門戶,跟我們相隔千里,怎么想都該投靠武朝。不過李安茂的使者說,正因為武朝不靠譜,為了徐州存亡,不得已才請華夏軍出山,徐州雖然幾度易手,但是各種軍械庫存相當豐富,許多當地大族也愿意出錢,所以……開的價相當高。嘿,被女真人來回刮過幾次的地方,還能拿出這么多東西來,這些人藏私房錢的本領還真是厲害。”
“老師是想……接下這筆?”
寧毅看著山外:“這些年來,離開華夏軍的人很多,回去中原、江南,有被抓出來的,有幸存的。幸存的都是種子。徐州是個餌,但是我們考慮了,這個餌未必不能吃。初步考慮,是讓劉承宗將軍帶八千人左右東進,這一路上,輜重或許不能帶太多,也有危險,但還要打得漂亮。我建議了由你隨隊帶一個精銳團,你們是一把火,要是點起來了,星星之火,也就可以燎原。”
羅業點了點頭。這幾年來,華夏軍居于西南不能擴大,是有其客觀理由的。談華夏、談民族,談人民能自主,對于外界來說,其實未必有太大的意義。華夏軍的最初組成,武瑞營是與金人戰斗過的精兵,夏村一戰才激發的血性,青木寨居于死地,不得不死中求活,后來中原民不聊生,西北也是生靈涂炭。如今愿意聽這些口號,乃至于終于開始想寫事情、與先前稍有不同的二十余萬人,基本都是在絕境中接受這些想法,至于接受的是強大還是想法,恐怕還值得商榷。
進入西南之后,要向外人宣傳民族民生等事情,效率不高,人能為自我而戰后帶來的力量,也唯有在不得不戰的情況下才能讓人感受到。即便經歷了小蒼河的三年浴血,華夏軍的力量也只能困于內部,無法切實地感染外界,便是攻下幾個城鎮,又能如何呢?恐怕只會讓人仇視華夏軍,又或是反過來將華夏軍腐蝕掉。
由西南往徐州,相隔千里,途中或許還要遇上這樣那樣的困難,但若是操作好了,或許就真是一簇點起的火光,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得到天下人的應和。至于在西南與武朝大干一場,效果便會小很多。
不知中原怎樣了……
羅業想著,拳頭已無聲地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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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呼嘯的熱風卷起了漫天的土塵,一道一道的人影行走在這大地之上,遠遠的,巨大的煙柱升騰。
這行走的人影延延綿綿,在我們的視野中擁擠起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皮包骨頭、搖搖晃晃的身影逐漸的擁擠成海潮,不時有人倒下,淹沒在潮水里。
餓鬼,這些搖搖晃晃的生命看似無意識地朝著一個方向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