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殺也好,貪狼也罷,后代史書上怎么記載,隨他去吧。
江南道上,八百亭臺樓榭,皆是煙雨之中,扛著長戟,背著棺材的男人與這一切畫面格格不入,唯獨眉眼之間的溫和,卻是有些入畫。
數十里大街小巷,數百數千正道豪杰,邪魔外道,或是持劍沖出,扛著槍發出凌空必殺的一刺,又或是陰毒暗器接連不斷,化作黑暗里傷人心腸的小箭,一重接著一重。
無非是殺。
一路走,一路殺。
上古奇俠十步殺一人,此時卻是十步殺十人,百人。
染得一身緋紅如魔。
蟒袍上那刺金的巨蟒早成了紅胭脂血染的袍子,再辨識不出面容。
殺出寂靜的道。
神武王安置了黃金棺材,忽然停下腳步,縱身一躍便是上了一座孤獨的小舟,皇莆世家坐落在湖心之間,若要前去最好是尋得一座小舟。
但那舟上船夫顯然也是江湖中人,看到來人,也是硬氣,咬了咬牙便是直接鑿沉了小舟,啐了一口“休想”。
近百艘湖邊畫舫孤舟,皆是一一沉落。
夏廣搖搖頭,也不生氣,殺的夠多了,也不少這幾個硬骨頭,他只是握了握長戟,彎腰放在那煙雨迷離里,一圈圈漣漪不斷的湖面上。
那硬骨頭的船夫只是冷笑著,他在鑿船的那一刻自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更是嘲笑著:“便是石頭放在水上也會沉沒,你這大周神武王怕不是腦子真的有問題吧?”
但是,長戟沒有沉入水中。
而若一葉漂浮,血蟒袍子的少年只是輕輕彈指,那方天畫戟便是向著遠處蕩漾而去,破開數千重漣漪,瞬間已在數米之外。
他踏地而起,像是御風,袍上之血,滴了一路,宛如水中桃花朵朵綻放,而須臾之間,那雙漆黑皮靴卻已是踩踏在了浮著的方天畫戟之上。
煙雨一絲又一絲,江南風光正美。
血染的小橋流水,百舟毀盡,那萬頃的西子湖上,卻是披頭散發,一戟獨行,隨長風而去,赴那無人邀請的盛宴。
船夫雙目瞪大成銅鈴,嚇得一屁股坐倒在污泥里,老繭遍布的雙手啪的一聲砸落到泥水坑中,他目光只是隨著那少年的背影遠去,再遠去。
此子豈非仙人?
但為何又染得一身血?
就如那上古怪談里,全身燃燒著火焰的惡魔,卻是白衣飄飄,遺世獨立,出塵而去。
無比的矛盾感充斥在這船夫的心頭。
似乎正邪,神魔,都無法來定格這一刻的畫面。
他就是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天下當是再無這般人了。
諸葛村夫,帶著童兒姜天水坐于島嶼之上,殺陣已經布置妥當了,強弩之末不穿魯縞,這神武王就算真是魔鬼,今日也需得折在這里。
第一皇莆世家自也是底蘊極厚,八方云集的強者,高手,大俠也都是匯聚此地,誓將這湖心美如水墨的島嶼,作為安葬那惡魔的墓穴。
天空沒有風云,只是飄著凄迷小雨。
遠處那站立在方天畫戟上,孤零零的身影宛如仙人,待到戟尖碰及了淺水的沙,神武王便是一步踏出,隨手一招,那染滿碧水的大戟便是應聲入手。
看著古色院宅外,帶著斗笠遮雨的群豪站成一排,殺氣沖天,便是連空氣都停滯,便是連風雨都暫歇。
神武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溫和問道:“聽聞這江湖最艷,最美的花兒便是生在這湖心的第一世家,喝完了酒,便趁著酒興,特來取之。
想必,諸君定不會令我失望而歸吧?
唐突之處,還恕小王冒昧。”
說完,便是一聲豪爽的大笑,整個人拖著那已破千軍,已殺萬人的大戟如低伏黑龍,往著前方不知吉兇的群豪快步而去。
殺!
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