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除夕,不過三日。
大雪,也已下了兩日。
幽遠、空靈的琴聲覆蓋在整座紫禁城上,玉指從琴尾彈起,轉軸撥弦三兩聲,卻是盛行江北的曲譜采薇京華,續續不絕,若是觀見楊柳的初春。
彈琴的是太后,她抱著一尾用慣了的碧玉琴,坐在長亭中,身側站著兩名宮女,擺放著一尊取暖的火爐,爐火熾旺,暖意盎然,但依然不敵那亭外紛紛落下的大雪如絮。
今日,神武王未曾釣魚,他站在了院落里,院子外是剛匆匆離去,低頭急走,被拒絕了的太后宮女春桃。
太后也在擔憂三日后的決戰。
誰不擔心呢?
固然,大家都相信神武王天下無敵。
但如果他輸了,那么大周將面臨何等的災難?
太后琴聲逐漸帶上了殺意,明明一首講著送別離別,物是人非的曲子,非是被她彈奏出了殺伐之音,低頭弄琴,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十指撥動狀若瘋魔。
亭后入門,宮女春桃終于盈盈來拜,“太后...”
太后卻是打斷了她,只問:“神武王來,還是不來?”
宮女春桃搖頭:“王爺...他不來。”
說完,這位宮女有些瑟縮,陪伴太后這些日子,她是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機的,看起來嬌小可人,親和無比,但是心里卻是黑的很,若是生作男兒身,若不在朝堂上弄權,就是在江湖中也是一方雄主。
但這宮女還小,自然不明白皇宮里心里不黑,沒城府的妃子早已沉睡在了湖底、井底等地方。
她等著太后發怒。
但是太后沒有發怒,她靜靜起身,理了理身上端莊的九鳳明金袍,起身淡淡道:“他若不來,那我便去見他。”
夏廣正盤膝,坐在大雪里的一塊青石上,石上的雪花被拂去,放了三杯兩盞淡酒,那披散的黑發上已經夾雜了許多白。
神武王對酒當空,飲酒雪下,神色淡然。
院落外,許多腳步聲匆匆而來,到了門外卻是都停下,只剩下一個踏步聲還在前進,有些急促。
太后在院門前站定了,看到自家那一手遮天的攝政王自個兒在雪地里喝酒,她不禁暗暗打了個寒顫。
不冷的嗎?
至少弄個炭爐,加些姜絲熱熱酒吧,這男人啊,沒有女人就是不會過日子。
明年,得趕緊為叔叔挑個王妃了,找個自己熟悉的,總比挑些外面不三不四、說不定將來還要跟自己對著干的女人好的多。
一瞬間,太后想了很多,卻唯獨沒有說明來意。
她緩緩走到那一身蟒袍,一身白的神武王面前,然后坐在了他對面,笑道:“叔叔,我也要喝。”
夏廣提壺倒在一旁空著的玉杯里,酒水冰冷,期間又是幾片雪花落入了杯中。
攝政王雙指夾起酒杯,當端放在面前這嬌小女人面前時,酒水上已經開始浮出熱氣。
太后本已做好了舍命喝冷酒的準備了,她未曾修煉什么武功,冬日里還是極易受寒的,但此時卻見酒水上氤氳的熱氣,便是接了過來,心里感慨著叔叔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