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在火爐上燒個不停,發出一連串咕嘟的聲音。
房間里的氣氛突然有些沉悶。
嬴政垂下眼瞼,沒有吭聲。
平日里,那個殺伐果斷的世間主宰,這一刻卻似乎在逃避著什么。
他是父親,卻更是君王。
在皇宮里,他有幾十個子嗣,可從來沒有一個給他帶來了這種輕松的感覺。
那些子嗣不是諂媚于帝王的權威,便是畏懼于他這個父親的威嚴。
他真的很怕失去這份珍貴的感情。
更何況,眼下朝廷改革到了關鍵的時候,這時候如果再冒然推出一個皇長子,必然會引起朝野震蕩。
到了那時,這孩子將無可避免地卷入極為殘酷的政治斗爭的漩渦中,成為眾矢之的。
他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嬴政舔了舔嘴唇。
他這輩子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什么,可這一次卻踟躕了。
“瞧把您愁的,只不過和您開個玩笑罷了,您住那地方,十有八九都是戒備森嚴的,我就是去了也會不自在的。”
夏弘聳了聳肩,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嬴政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這孩子才多大啊,就懂得察言觀色,不想讓別人為難。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倒不是說那孩子有多大本事,而是說早早地見慣了世態炎涼之后,被逼得不得不成熟罷了。
“那地方的規矩確實有些麻煩,要不咱咋老喜歡往你這邊跑呢……”
嬴政心虛地打著哈哈,夏弘也笑著點了點頭,可還是被嬴政看到了眼角的那一抹落寞。
嬴政只覺得心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他稍稍猶豫了下,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
“吶,你小子也別說咱小氣,這不給你帶來一個好東西嘛?”
看著眼前用金色織帶包裹住的東西,夏弘疑惑道:
“這是何物?看著還挺神秘的。”
嬴政笑了笑,將織帶一點點揭開,露出了那東西本來的面目。
那是一捆竹簡。
“你小子之前不是總吵吵著想見見世面嘛,瞧瞧吧!”
嬴政將竹簡遞到夏弘手中,后者一臉好奇地接了過來,緊接著徹底傻在了那里。
只見竹簡開頭第一句話便是“老臣王翦望背而拜……”
“臥槽!這……這是奏章!”
夏弘眼中閃過一抹震驚,看這奏章上的日期,應該是兩個月前從南海那邊寄過來的。
這位趙叔到底是什么來頭,居然連奏章都能搞到手!
要知道,這種軍方的奏章可是專門呈送于君前的,夏弘深深看了嬴政一眼,只覺得對方越發神秘了。
可是很快,夏弘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只見奏章上寫到:
“近日來,軍中兵士染疫者劇增,敵趁我疲敝之際,數次來犯。
三日前,敵與我戰于郊野,幸得將士奮勇,浴血而戰,雖退敵軍,亦是慘勝……入冬以來,臣愈感沉重困乏,惟愿陛下早做準備,以防變故,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死當結草,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這竟然是大將軍王翦的絕筆信!
看到來信,夏弘心中一陣嘆息。
舉凡秦人,莫不以王翦,蒙武為大秦河山的兩大鎮國柱石。
尤其是王翦,戰功赫赫。
整個大秦有一半的領土都是其打下來的。
可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王翦居然病重了。
南海對于朝廷來說,也是心腹之患。
那邊地理環境惡劣不說,偏偏還有一堆反賊在那邊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