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舉目四眺,道:“看周邊盡是荒蕪耕地,定是無主多年。不知為何如此?”
“楊哨官問的好。耕地需要有牛馬,但牛馬早已被售賣出境。無牛馬便可以不用耕地納稅。您問為何賣牛馬?因為要應付各種徭役,百姓們受不了,只能把牛馬賣了換錢打點官府。時間一長,百姓們賣無可賣、當無可當,只能連地都不要了舉家逃亡。”
劉萬山見楊林一直凝神傾聽,便索性把心中苦悶一股腦的倒出:“比方張家逃了,官府就要張家所在的甲把他的稅額和徭役補齊,甲補不足那么就由所在的里補足。實在不行便由張家的親戚補足,如果家資富裕補也就補了。”
“但若是窮的話,也是無能為力難以自保。最后只剩下舉家逃亡一途了。如此往復,百姓們如何還有活路,耕地如何還有人種?遼東一地尚且如此還不能動搖國本。如若全天下皆是如此,則大明危矣!”
楊林聽罷不禁驚訝劉萬山竟有如此見識,開口道:“聽老哥你這番話真是明白了不少事情的原委。換言之,能說出這番話的人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請問老哥你曾做過其他什么行當?”
劉萬山聞言臉上一紅,謙虛道:“俺就是莊家把式,只不過看得多些經歷的也多些,沒事的時候就琢磨其中的道理。可不象軍爺想的那么了不得。”
“大哥,事到如今你還謙虛什么?我看這楊哨官也不是壞人,你不說我說!”
劉萬海長的比他兄長清秀白凈,但身材卻瘦削一些。他上前道:“我家本是薊鎮軍戶,世襲百戶之職。祖父于萬歷初年不堪上官欺壓盤剝,舉家隱姓埋名潛入遼東。本想著到遼東能太平些安穩的過日子。哪想到這胡賊作亂弄得我們家破人亡。我們雖是軍戶但也是識字的。我兄長在我們周圍的幾個村屯素有威望,曾擔任過鄉兵教習之職。”
楊林一聽急忙向劉萬山抱拳施禮道:“原來是劉百戶,失敬失敬!”
“楊哨官謬贊,莫再提我家是軍戶這事。否則按朝廷律法,逃亡軍戶是要被砍頭的。”
劉萬山一邊回禮一邊轉移話題道:“軍爺,我知道這村東邊七八里外有座山叫東嶺。山上樹高林密地勢陡峭,其中有座山洞,不如讓百姓們先到那里藏身。等天氣變暖之后就各走各的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楊林想了想道:“莽阿押送你們去赫圖阿拉,如果限期未到建奴必會派人搜尋。屆時你等被發現了豈不是白白丟掉性命?”
“軍爺不要擔心。那山洞非尋常山洞,外面的洞口狹小隱蔽不說,而且小洞里面連有大洞。其相連之處僅容一人通過,可謂一夫當關。其中大洞冬暖夏涼還有巖石上滴落的泉水,正適合居住。這洞還有通向后山的洞口,不仔細尋覓是發現不了的。”劉萬山自信滿滿的道。
“既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一切就由老兄你來安排吧!”楊林高興的道。
“多謝軍爺信任,那我就當仁不讓了。”劉萬山哈哈一笑,指著那些繳獲的后金兵武器道:“不過為了防范山林野獸,這些兵器是否分給我們一些?”
楊林擺擺手大方的道:“這些武器鎧甲盡可拿去防身。一定要看好哪些俘虜,必要時可以宰了他們。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否則引來建奴兵就麻煩了。”
“請軍爺放心,我會派人看好哪些家伙的!”劉萬山鄭重的點點頭。
楊林見此向劉萬山兄弟一抱拳:“二位多保重!軍務緊急,我先行一步。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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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廷對遼東漢民的態度,從福建道御史楊州鶴萬歷四十七年三月的上疏中可見一斑。
“職又思稅使高淮,二十余年來剝蝕遼人不知幾千百萬金填委大內,只此阿堵便可湊發以遼人之骨肉還,以佐遼人之困危。興言及此可為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