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字監二樓北側走廊盡頭,天字一號房。
與耿朝忠所在的天字六號房一樣,這里原本也是一間單間。
柳直荀三十五歲年紀,本來算不得太老,但是鼻翼兩側兩條宛如刀刻的法令紋卻讓他看上去像是四十多歲,尤其是那雙深邃到極點的黑色眸子,更讓他顯得深不可測。
他是老資格的幫會分子了,島城青幫“大通悟學”四輩中,他和朱木運一樣,排在第二的通字輩,1914年就曾因為一起手刃日本黑龍會浪人橋本次郎的案子被關進過老德國監獄。
好在不久后日本人攻城,德國人無心照管老德國,索性將所有德裔獄警調回了守城衛隊,已經被判死刑的柳直荀伙同老德國監獄所有囚徒,與在外面接應的幫會分子里應外合,成功逃出了老德國。
但是整個島城已經成為了日本人的天下,黑龍會也取代青幫,正式接管了島城地下勢力。殺過日本人的柳直荀毫不意外的受到了全城通緝。
起初,有幫會庇護,柳直荀仍然能在東躲西藏之下維持在島城的生活,但是六年后,對島城控制日深的日本人終于查探出了他的下落,走投無路的柳直荀在幫會兄弟背叛,日本憲兵通緝,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況下,最終不得不投奔了**,不,那時應該叫契卡。
也就是那時候,他重新認識了朱木運,那個看上去無比油滑無比奸詐的小小探長。
其實他和當時非常多的赤色工人糾察隊員一樣,并沒有什么文化,也談不上什么堅定的革命信仰,有的只是對日本人切齒的痛恨。這樣的人物,無法擔任重要的領導職務,往往成為了行動隊的最佳人選。比如現在中央特科紅隊隊長顧順章,不也與自己一樣出身于幫會嗎?
雖然自己不懂什么是**,但自己至少知道什么是知恩圖報。如果不是**的幫助,自己怕是早就死在1920年那個冰冷漆黑的冬夜。
死就死罷!
自己本來就已經多活了九年,沒有什么可以遺憾的。只是王富元那個該死的叛徒,害苦了自己手下那么多行動隊的弟兄。他們那么年輕,那么熱血,那么朝氣蓬勃,卻都一一慘死在CC系的屠刀之下。
只有自己這個他們眼中的老大哥,還在茍活。
不過沒什么,完成了這次任務,自己也該隨他們而去了吧!
柳直荀抬起頭,看了看走廊的南面。
難道真的是那個新來的“豹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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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這是獄警的皮靴接觸雨花石地板的聲音,看來又要提審自己了。
柳直荀站了起來,不,確切的說,是拄了起來,因為他已經沒了一只小腿。
但是柳直荀的臉色卻沒有任何異常,似乎丟掉的那個腿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樣,緊接著獄門打開,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彪悍青年走了進來,正是劉一班的跟班,那個名叫“小曲”的年輕人。
“走吧,柳老大,我們科長要見你。”
嚴格的講,劉一班才是老德國真正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