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廣州城北越秀山上的鎮海樓,陳凱倚在馬車的車廂里,晃晃蕩蕩的向著城南碼頭而去。
清晨,車輪卷動著薄霧,同時也不可避免的卷動著陳凱的思緒。昨夜的推杯換盞,饒是他“久經戰陣”也頗有些受不得這等一折騰就是通宵達旦的節奏,那些家伙很給面子的沒有在中途借口酒醉拉上個侍女、舞姬什么的換個地方瀟灑一番,但是陳凱卻很不喜歡這等面子,因為這面子弄得他幾乎是喝了一晚上。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緩緩前行,陳凱昏昏欲睡。車窗外,小巷里多有男女老少蜷縮于這潮濕的空氣之中,或許饒是閉著眼睛,也還在為睜眼之后的飯食而發愁吧。
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就連時間也無法量化。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到了碼頭,小船已經準備妥當,陳凱在馬車里落了落這一覺下來發散出的酒氣,便下了馬車,駛向了來時的那艘福船。
“陳參軍。”
“林侯。”
艦隊起航,順著珠江的流向緩緩駛出。陳凱在馬車上小憩了會兒,江風一吹,也精神了許多。待進入船艙,屏退了旁人,他便與林察交流了起來。
“城里的情況如何?”
“還好吧,韃子此番與其說是圍城,不如說是臨城,城內的秩序井然,就是這廣州城的百姓,日子大不如前了。來時您提過的廣州城內無論男女老少總有簪花之風,也見得少了,想來不光是城外涌入的百姓日子難過,城內的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總比沒命了強。”
廣州城外有大片的花田花圃,每天一早都有花農來碼頭售賣或是運往城內的花市、花店,正是由于廣州富庶,廣州人愛美而簪花的習俗才形成的。對于林察的觀點,陳凱點了點頭,繼而問道:“林侯,周遭府縣的狀況幾何?”
“很不好。”林察的一聲嘆息,便將陳凱從廣州城內的喧囂之中拉了出來。
根據林察這幾日發動各種舊有關系的調查,清軍早在正月底的時候就已經從韶州府啟程南下,至三月初的時候已經拿下了清遠和從化二縣,清遠參將酈文龍、從化知縣季奕聲降清。三月初六,清軍抵近廣州郊外,勸降遭到了杜永和的嚴詞拒絕,結果在初九清晨發動了攻城,結果傷亡破千,慘敗而還。
但是,尚可喜和耿繼茂并沒有因此而放棄,轉而在廣州城北、城西和城東三面慢慢的挖掘壕溝以隔絕交通,同時清理外圍府縣,大肆招降納叛。
如惠州總兵奉化伯黃應杰、潮惠分守道李士璉、潮惠分巡道沈時啟、東莞總兵鎮安伯張道瀛、東莞參將張善等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先后降了尚可喜。更是殺滋陽、銅陵、興化、永平等八郡王,以取悅清廷。
隨著他們的降清,廣州以東直至潮州,中間這大片的土地便不復為明廷所有。而尚可喜早前攻陷的清遠則成為了清軍防范肇慶明軍的前沿陣地,而從化則成了尚可喜的大本營,并且在那里鑄造火炮,以備攻城之用。
接下來,無非是招降紅旗海盜,利用梁標相等人擊破廣州水師,取得了珠江中下游河道的制海權,對廣州城形成了較為松散的四面合圍態勢。
“根據增城、東莞那邊傳來的消息,韃子好像還在制造艦船,試圖進一步的對珠江形成實際控制。不過有了咱們這一遭,怕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對廣州造成什么太大威脅了。”說到此處,林察卻沒有些許自得,完全是就事論事。于陳凱看來,卻更多還是對梁標相等人的不屑一顧,一種正規軍對雜牌海盜的鄙視。
“咱們回返潮州,若是從三水抽調總兵官陳奇策的水師東進,韃子只怕連船也造不了。這廣州,韃子只怕還得抽調更多的軍隊才有機會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