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前幾日,曾櫻的面容已很有些憔悴,躺在床上,眼皮無力的耷拉著,倒是呼吸聲沉重,卻總讓人有些需要很用力方能如此的感覺,透著一股子疲憊勁兒。
“老閣部,好生休養,朝廷還需要您這樣的有經驗的老臣子出力呢。”
費力的抬起眼皮,曾櫻看到是陳凱來了,倒也有幾分如釋重負的神采。接下來,曾櫻似乎也不打算再多說些客套話,只是問及了陳凱此行如何,得到了一個不出所料的答案,便將家人和仆婢都揮退了出去。
“竟成啊,你們翁婿,哎……記得當年,劉香襲擾廣東,鄒巡撫以為劉香是太師舊部,不肯放其入粵,是老夫以豁家性命作保,方平此巨寇。后來老夫為閹豎誣陷,太師代為受過,也算是還了這一著……說來,吾二人相交莫逆,于公務上也多有互相幫襯著的地方。可是等到先帝入閩,擢老夫入閣,卻依舊被太師鉗制得不能用事……”
“……鄭家的那些人,素來只顧著他們自家的利益,甚至是他們個人的利益。以老夫看來,也就國姓算是個異類……你那泰山,只怕是比之太師還要顧及家族的利益,所以老夫今早才會多那句嘴,就是希望你能做好應對。”
早年辛秘,如今揣測,曾櫻一一道來,語中疲憊,聞著皆可感受得到。說來,去歲永歷帝也曾遣使晉曾櫻為浙閩督師,統領兩省明軍作戰,但是這個老人精卻很清楚,浙江各路明軍皆遵奉魯王朱以海為皇明正統,福建有實力的明軍則皆是鄭家把持,他就算是接了圣旨也不能用事,干脆就留在中左所閉門研習學問。若非陳凱,他應該也是會在清軍殺入無人守御的中左所城之時,自縊而死,以全名節。現在有了更好的結果,只當是投桃報李,便多與陳凱提點上兩句。
“……竟成,你是個國士,真正能夠實心用事之人,與他們截然不同。看到你,就像是當年看著孫愷陽、徐子先他們做事似的,讓人感到年輕并非是只有年輕人才可以專有的……”
孫愷陽就是孫承宗,徐子先則是徐光啟,這兩個名字的主人雖說都沒有做到過內閣首輔,但卻依舊是在明末的政壇上稱得上是如雷貫耳般的存在。
“老閣部過譽了,凱不過是一介童生,連童子試都沒過,哪敢奢望什么入閣拜相。”
這話,倒也不過是謙辭罷了,因為陳凱知道未來會有一個連童生都不是的家伙做到了明廷的內閣首輔大臣的寶座。但是,這件事情卻是發生在很多年后,可是此時此刻的曾櫻卻依舊對陳凱報之以極大的信心。
“很多人都說只有庶吉士才能入閣,那李賢、張璁又算什么?現在這個世道,非庶吉士出身的閣臣大有人在,老夫就是個例子。竟成,你是聰明人,不會糾結這些。以你的才華,大明中興,入閣拜相并非難事,這也成不了阻礙。但須記得,莫要讓那些家伙拖了你的后腿,放開手腳去做,才會有將來可期!”
曾櫻的叮囑,仿佛是臨終贈言,陳凱殷殷受教。只是待他離開了增加,望著日漸昏黃的天色,卻只是在心里面暗自道了一句“我想要的,你們根本不懂”便啟程回返公事房。
回到了公事房,已是用晚飯的時辰了,陳凱放開了心思,正打算多吃一些,豈料這第一口還沒進了嘴,他等候已久的運氣卻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