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施瑯是蘇茂的老上司,雖然脾氣不好,也無容人之量,但是這些年來對素來恭順的他也是多有提攜,蘇茂亦是感恩戴德。自接了左先鋒鎮的兵權以來,蘇茂自問對鄭成功的軍令也能做到令行禁止,奮勇作戰。當然,對于這份權柄的渴求,也無時無刻的不在噬咬著他的內心。
施瑯跋扈,欺凌眾將、擅殺下僚,鄭成功將其逮捕本是理所應當。本來這是他名正言順的坐穩左先鋒鎮總兵官一職的大好良機,但是對于這個老上司,他是有感情的,不想忘恩負義,只想著先留下施瑯一命,再行設法說合。這一點恰好與施福暗合,不過一兩日之間,甚至在大軍前往磁灶前,二人便完成了合謀,設法將施瑯營救出來,并且嫁禍給林習山。
鄭成功此言既出,眾將的目光,從不可置信,到恍然大悟,無不轉投在了跪在他們之中的蘇茂身上。這份目光的重壓,亦是如有千鈞之重似的,壓得他當即便軟倒在了地上。
求饒之詞,蘇茂脫口而出,這一遭眾將卻顯得尷尬了起來。蘇茂不同于施瑯,在軍中的人緣還算可以,尤其是前幾日的磁灶大捷,蘇茂是奮勇作戰而得首功的,與眾將亦有并肩作戰的情誼在。奈何此番只要稍加思量,便能想到是蘇茂嫁禍的林習山,現在為蘇茂求情,又將置林習山于何地?
然而,這一次鄭成功卻沒有說話,只是讓眾將落座,就這么一言不發的在這里等候著什么。直到良久之后,戎旗鎮正總班黃昌、楊姐二人來報,說是他們包圍了施福的府邸,結果進去捉拿,卻并沒有施福的蹤影,盤問方才得知,施福早在大半個時辰前進了書房就沒有再露過面。細算算,那時候正是載著施瑯尸體的海船回返入港之際。
“末將等無能,從施福的書房里找到了一條暗道,內有換下的衣裳。暗道通往府外的一處小院,此那里可以很方便的前往一處私港。根據那附近的百姓描述,確有一條船離港遠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眾將哪還不明白,原來此番事件,合著是施福與蘇茂合謀。只是此事如此隱秘,就連林習山被嫁禍了都找不到破綻,鄭成功僅僅是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竟已經得到了答案,實在匪夷所思。
“施瑯多行不義,本帥欲按例懲處,其人竟越獄潛逃,意在降虜。幸得陳參軍早有所料,攔截于其路上,豈料施瑯竟不知悔改,欲謀殺陳參軍,反被陳參軍誅殺。”說過了這些,仿佛是為了增加其說服力,鄭成功緊接著便補充道:“尸體,連同著那幾個被俘的施福的親兵,俱已押送過來,就在帳外,眾將自可觀之。”
此言既出,林習山當即站起身來,先是拱手一禮,隨即便大步出了節堂。隨之,眾將魚貫而出,待出了大門,正看到施瑯的尸首擺在院中,湊到近處細看去,額頭上的豁口,與前不久鄭芝莞被暴尸時他們所看到的竟一般無二!
“又是一槍,陳參軍的槍法,真準啊。”
看清了眼前的這一幕,黃廷咽了口唾沫,與身旁的幾個交情不錯的將領對視了一眼,旋即道出了這話,卻是分明的一語雙關。
再回到節堂,眾將落座,已再不敢說些什么。唯有林習山,表示了此番是有他管束部將不嚴的責任,一力希望能夠分擔部將的責罰,結果卻為鄭成功所否定。
接下來,鄭成功宣布了處罰決定。施瑯、施顯兄弟,欺凌眾將、目無法度、擅殺下僚,多罪并罰,滿門抄斬;蘇茂,密謀釋放罪犯施瑯,嫁禍林習山,斬首示眾;施福,與蘇茂一般無二,再加上畏罪潛逃,罪加一等,滿門抄斬;吳芳,看押不力,杖八十,革職查辦。
“末將愿意戴罪立功,愿意戴罪立功啊,只求國姓饒了末將一條狗命,末將再也不敢再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