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鄭、高浦鄭,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
就像是陳凱和鄭彩討價還價時說過這般,鄭成功的這位祖母的心思也是如此。對于這位老祖宗,陳凱是很反感的,因為她總是將國事和家事混為一談,似乎完全分辨不出其中的區別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老人,一心為了家族,關愛后輩子孫,哪怕是通譜過來的也能做到一視同仁,其人的存在實際上也是使整個鄭氏家族能夠凝聚為一個整體的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
鄭彩當著陳凱的面確定了會在明日收拾完畢后,于后天的一早啟程出發,并且命令蔡興和江美鰲二將去將需要攜帶的物事進行整理。豈料,當天夜里,蔡興便率部離開了馬祖島,照著蔡巧在船頭上觀望的結果,似乎是沖著福州的方向而去。
“強扭的瓜不甜,愛咋咋地吧。”
這事情本就是不可避免的,鄭彩無心管束,陳凱對于他們的態度一無所知,也就只能這般了。了解了情況,陳凱也沒有多說些什么,倒是鄭彩的舊事重提,思慮了這些天,他也對此做出了相應的回答。
“首先,在下可以直言不諱的告訴伯爺,當初在下是絕不會去投奔于伯爺的。原因嘛,很簡單,我陳凱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連童子試都沒過,算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到了您那里,根本不要考慮得到重用的事情,您也并非是如國姓那般的求賢若渴,所以這里面根本不存在什么假設。”
“不瞞永勝伯,下官初抵南澳之時,因掌軍器工坊,曾一度與陳忠勇、洪忠振以及陳忠靖等諸將不睦,然則即便如此,我等亦是能夠團結在國姓旗下,竭盡全力,盡忠職守,并非我等人品高貴,而是國姓向來秉承正道而行,忠君體國,我等方能如此。”
陳凱說到此處,鄭彩卻是近日來難得的怒火中燒,當即便對陳凱喝問道:“正道?襲殺族兄便是正道?挾持族兄家眷便是正道?”
就像是鄭鴻逵放馬得功逃離一般,這件事情可以說是鄭彩與鄭成功之間永遠也別想撫平的疤痕。既然如此,陳凱便干脆直言道:“當年初上南澳島,在下曾向國姓諫言一策,曰諸鄭歸一。國姓其后援助輔明侯,拉攏施家,就連同意由軍器局代工定國公和貴部的軍服生產,其實都是在按部就班的重建這鄭氏集團。”
“令弟的事情,在下當時正在忙著營救廣州百姓,鄭芝莞、施瑯等人為國姓謀劃。不怕伯爺動怒,其實,若當時此事是由在下謀劃的話,最多就是給令弟留條性命罷了,其他的也不會與施瑯、鄭芝莞他們有太大的區別,因為只有這鄭氏集團重歸一統,國姓才能夠盡可能快的擁有與東南虜師抗衡的力量。”
很多人惋惜于鄭芝龍沒有能夠發揮其海上實力與清廷對抗下去,認為這是不智的選擇。但是放在當時,隆武帝長于權術,作為首領的鄭芝龍與四弟鄭鴻逵、族弟鄭芝鵬皆為國公,一門三公是好聽,但卻是在分化鄭氏集團;朝廷內部倚重黃道周,外則拉攏何騰蛟為援,甚至還在極力籠絡鄭芝龍的嫡長子以為后手。自始至終,隆武帝都沒有信任過鄭芝龍,無不是在防止鄭芝龍一家獨大,威脅皇權。而鄭芝龍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想要學曹操那般狹天子以令諸侯,心里也沒有什么民族大義可言,當隆武帝試圖脫離掌控之際,他倒向清軍也就并不需要奇怪了。
“就算不提這些,假設在下直接到伯爺那里聽候差遣,伯爺也能如國姓對在下那般的信重,在下的策略與伯爺自身所行的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改奉魯藩為主,配合魯藩收復福建,這樣的大戰略是沒有必要進行修改,因為這本就是當時最為合理且合適的策略。奈何,伯爺在配合用兵上不肯出力,卻還想要將魯王控制在手中,甚至不惜使用一系列激化矛盾的手段。”
“如果能夠重來,您會否安心輔佐魯王?能,則不需要在下做些什么,起碼收復福建一省并非是遙不可及的事情,而福建一省光復,直浙粵贛四省必然震動,李成棟、金聲桓的例子不需要在下詳述;若是依舊不能,在下幫您多少,也都是白費力氣。說白了,一直以來,您想要學太師個全模全樣,殊不知這樣的時代,民族矛盾大于一切矛盾,太師本來就是錯的,您不過是錯上加錯。這一點,與國姓無關,與我更是沒有半點兒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