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張說,卻仍舊覺得自己今天對張潛敲打得不夠狠。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鄭重強調:“在處理公事之時,不要稱張某為前輩。你是少監,張某是正監,彼此以官職相稱即可。否則,落在言官耳朵里,又會成為彈劾你的把柄!”
“是,正監!”張潛被瞪得心里發堵,退后半步,抱拳領命。
“縱使官員不刻意以律法,去魚肉百姓!”體諒他初次為官,缺乏經驗。張說聲音稍稍放柔和一些,繼續諄諄教誨,“律法過繁,也是傾國之禍。若百姓違法,而官府不予追究,則律法失其威嚴。若百姓違法,官府按律辦事,則又是一個人人生來皆為罪囚的結果。所以,后世為臣子者,皆聞秦法而色變,并非不知道秦法亦有可取之處,而是擔心其重新泛濫成災,不得不防微杜漸而已!”
“你初次為官,就執掌九監之一。想要為下屬謀取一些好處,收攏其心,乃是人之常情!”翻了翻眼皮,他的話變得語重心長,“但切忌冒失莽撞,什么都由著自己的想法來。有事兒,多跟身邊人商量,特別是你那兩個師弟商量。他們雖然學問不如你,但對大唐和人情世故的了解,卻比你多。”
“是,下官受教!”張潛被訓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再度紅著臉躬身。
不愿打擊得太狠,令他年青青就失了銳氣,張說猶豫了一下,再度抓起了他寫給自己的條陳,一目十行地從頭瀏覽到尾。然后,提起毛筆,抹掉了其中所有高談闊論和讓專利成為法規前景展望,只留下了不到五分之一內容,笑了笑,低聲安慰:“你是少監,動用五百吊以下的公帑,無須向老夫這個正監請示。老夫身為兵部侍郎,沒不可能管得那么細!”
給了張潛三個呼吸時間去消化,用手在公文上彈了一下,他繼續補充,“每做一根鐵管給王毛仲一文錢的賞賜,是你這個少監在職權之內的決定,只要你不試圖將其推廣到全國,就無人可以指摘。至于將來,也是如此,你有什么新主意,可以放在軍器監內先試試,小小年紀,不要老想著去影響朝廷決策。你的辦法在軍器監用得好,朝堂上自然會有人看見,然后根據大唐的實際情況,去考慮能否引以為鑒。而不是像你瞎琢磨的那樣,砍了大唐的足,去適你張少監的履!”
“您老是說,這個專利法,可以在軍器監內部試行?”張潛原本已經沉到水底的心臟,瞬間又浮上了水面,瞪圓了沒有多少塵雜的眼睛,快速向張說尋求確認。
“不是法,是例!可為軍器監內部試行之條例。這在你少監權限之內的,老夫才懶得管你!”張說翻了翻眼皮,很是為張潛的反應遲鈍而頭疼。
“多謝正監!”這回,張潛終于開了竅,激動地再度躬身行禮。
“拿什么謝?嘴巴么?!”張說翻了翻眼皮,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冷笑著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