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張潛委托任琮替自己給應天神龍皇帝上的那份,請求對寺廟征收賦稅的奏折,則再一次幸運地享受到了“留中”待遇,連交付廷議的資格都沒有,更甭提砸出一個水花來!
“行了,你應該知足了!圣上這次能將慧范奪了爵位和官職,趕回家中思過,已經很出人意料了!”對于張潛的遺憾,張若虛覺得很不以為然。借著前來探病的機會,小聲開解。“上一次侍御史魏傳弓彈劾他,可是連他的一根寒毛都沒彈劾掉。而那魏傳弓隨后便馬車失事,到現在還病得爬不起床來!”
“慧范被剝奪官爵的事情,與晚輩無關。晚輩是希望天下寺廟都不再受免除賦稅的優待!”不愿意將兩件事混為一談,張潛搖搖頭,非常認真地解釋,“天下所謂信奉各種教義者,有多少是誠心?不過是貪圖信教之后,所帶來的便宜而已。讓寺廟與商鋪同等納稅,寺田與口分田同等繳賦。才是標本兼治的辦法。”
這就是年青,資歷淺的壞處了。這番話,他本該當面跟張說,畢構、賀知章等人去陳述。只要說服張說,畢構、賀知章等人,進一步就能在朝堂上推進自己的諫言。然而,作為一個晚輩,他卻根本沒有在張說、畢構和賀知章等人面前指手畫腳的資格,所以,只能通過張若虛的口,先做一個迂回。
而讓寺院繳納稅金和田賦,也不是他拍腦袋突然想出來的奇招。完全是參考了另一個時空某些國家對宗教的管理辦法,并且總結了某些宗教食品泛濫成災的教訓。
只可惜,他的一番良苦用心,絲毫沒得到張若虛的理解與配合。后者只是用了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迂回前進的念頭,“這一招,你以為別人想不到么?則天大圣皇后當政的時候,就試行過。結果,還不是不了了之?”
“則天大圣皇后執政時試行過,怎么會?”張潛聽了,頓時就是一愣,質疑的話脫口而出。
在他看來,女皇武則天雖然兇狠殘暴,但執政能力,卻甩眼下的神龍皇帝李顯不知道多少條街。凡是女皇想要推行的政策,幾乎就沒官員敢阻撓或者敷衍的,更不會有半途而廢或者無疾而終的可能。
“寺院接受捐贈,根本沒有賬本,你讓官府拿什么去收稅?”難得能為張潛指點一次迷津,張若虛翻了個白眼,臉上表情好生驕傲,“至于佛田繳賦,和尚們又不自己種地。官府收多少,和尚們就將田賦轉嫁到佃戶頭上多少便是。寺院到了秋天,一斗米的損失都不會有。還不如提高度牒價格,好歹還能讓和尚尼姑們,先繳納上一筆錢來!”
“啊?”沒想到自己精心考慮的抑制宗教泛濫之策,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張潛頓時就沒了精神。而張若虛,卻怕他受挫之后,失去了進取之心,少不得又在旁邊笑著安慰:“你沒在地方上歷練過,所以缺乏經驗,說話時難免有些想當然。等有空四處去走走,了解一下地方上的風土人情,自然就能補上這個短板。”
話音未落,又忽然覺得這么說,好像是在詛咒張潛要被貶謫去地方,趕緊又笑著補充:“我的意思是,在長安做官雖然有諸多好處,眼下圣上對你也頗為器重。但是,大唐的宰輔和六部尚書,卻很少有未經歷地方歷練,就直接升任的。你若是將來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趁著年輕去地方上做一任刺史,或者上州別駕才好。手頭有了治理地方的經驗和政績,回到朝堂上說話才會有分量。”(注:下州刺史,一般為正四品下。上州別駕,是從四品上。少監是正五品。)
這,就是真的拿張潛當自己家晚輩,才會不避嫌疑地指點他官場沉浮之道了。否則,尋常親戚朋友,誰肯如此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