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的傍晚,安西軍在嗢昆河畔停住了腳步。陽光照亮大伙身上的鎧甲,流光溢彩,瑞氣縈繞。
臨時搭建的中軍帳前,張思安、逯得川和路廣廈三人翻身下馬,將三顆凍得發硬,上滿掛滿暗紅色冰渣包裹拎在手中,對著迎出來的牛師獎和張潛躬身行禮,“報,大都護,行軍長史,我等率領兩百名兄弟,在拔野古部的幫助下,斬殺突厥可汗墨啜,右設且訇及伯克嘉缺,持首來獻。這里,便是他們三人的首級!”
“好,好,弟兄們辛苦了!來人,帶阿始那墨棘連,阿始德暾欲谷和阿始德啜,讓他們三個,分別辨認首級!”盡管事先已經得到了通報,牛師獎依舊喜不自勝,快速將三個包裹全都接了過去,雙手拎在半空中高聲吩咐。
“遵命!”親兵們答應一聲,快速去俘虜營拉突厥左賢王阿始那墨棘連、內相阿始德暾欲谷和外相阿始德啜。安西大都護牛師獎則用手將包裹拎在眼前,仔細觀摩,仿佛在欣賞三件無價之寶。
雖然隔著一層麻布,隱約只能看到頭顱輪廓。而突厥貴族的長相和打扮,在唐人眼里看起來都差不多,很難辨認出到底哪個是哪個。但是,老將軍的臉上,依舊露出了熏然之意,如飲醇酒。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
從他二十幾歲開始,骨托魯可汗、黙啜特勤和元珍達干三個突厥名字,就如同抹在大唐將士臉上的狗屎一般,讓大伙無法抬著頭呼吸。
這三名突厥白眼狼,憑著在大唐軍中做將校時學到的本事和積累下的威望,以七百叛軍起家,在短短幾年之內,橫掃整個草原。非但打得草原各部,紛紛俯首帖耳,并且屢屢率軍南下,將黃河沿岸各地,都當做了突厥人的獵場。
四十余年來,大唐不是沒有對突厥用兵,可直到啟用張仁愿之前,每次征討后突厥,要么是因為種種原因半途而廢,要么是損兵折將。
而率部征討突厥的大唐宿將,仿佛都中了詛咒一般,在這四十多年里,也罕有人得到過善終。
光宅元年(公元684),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擊敗骨托魯可汗,威震朔州。第二年,程務挺因為上書替裴炎辯解,被則天大圣皇后下旨殺死于軍中,誅殺三族。突厥人聞之,設宴相慶,連醉數日。隨即設程將軍祠,每次難侵,請其保佑自己能旗開得勝,以抒程家滿門被殺的怨氣。
垂拱三年(公元687),燕然道大總管黑齒常之再破突厥于右北平。未幾,黑齒常之蒙冤入獄,因受不了酷吏折辱,懸梁自盡。
自那之后,征討突厥,就成了大唐武將的畏途。誰也不愿意擔任主帥。打輸了,難免葬送一世英名。打贏了,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步程務挺和黑齒常之兩人的后塵。
倒是跟突厥和親,總是能得到滿朝文武的支持。包括派遣武延秀去突厥入贅!
如此一來,后突厥,越打越強,漸漸成了壓在大唐背上的一塊巨石,讓整個國家,都被壓得步履維艱。
四十年來,在突厥人的支持下,契丹屢降屢叛,讓遼東各地,不復昔日安寧。
四十年來,在突厥人的支持和打壓下,骨利干、黠戛斯、葛羅祿等部,也跟大唐日漸離心,甚至屢屢出現在南下劫掠的隊伍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