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片刻,有陣陣鼓聲從來路傳出,那是執金吾調派了更多將士,開始全面接管城中的搜查。縱橫交錯的道路上一片喧嘩,精銳騎兵往來飛馳,警惕地掃視著道路兩側的行人們。
行人們也都感覺到了有遠比火災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他們加快了腳步,但每過一個路口,都要被仔細盤查了。看來封鎖的范圍已經越過了軍營周邊六坊,而擴張到了大半個長安城,其引起的動蕩,實為近年罕見。
孫登和孫氏使者一行的失蹤如此突兀,必定事前下了極大的工夫來準備。此時搜捕的聲勢再大,也未必能有多少結果。
但蔣琬又不傻,持金吾關平更是穩健之人。他們如此做,皆因只有確認周邊諸坊和十二城門校尉皆無所獲,丞相長史才可以促請衛將軍黃權出面,名正言順地命令長樂衛尉李豐,調查長樂宮的人員進出。
或許除了鄧范和諸葛喬,也有人會懷疑此事未必出于孫氏策動,可實際辦事之人,誰能因此而放松搜捕長樂宮確實就是當前最可疑的一個方向,無論如何都不能輕忽。
鄧范嘆了口氣“我,我要回去啦,護送孫氏使者的任務辦,辦成這樣,實在有損驃騎將軍的威名。接著有司必定盤問,說不定還有責罰我得想,想,想想清楚該怎么回答。”
諸葛喬滿心牽掛自家兄長,可晚間寒風颼颼,他渾身濕透,越來越冷,腦子也快轉不動了。聽得鄧范這般說,他哆嗦著,也嘆氣道“無論接下去的情形會如何,你我傻站在路邊無用。而朝堂大政若因此而有變動,又非我們所能置喙,罷了,罷了,散了吧。”
當下兩人行禮散去。
鄧范往驃騎將軍府的方向慢慢去,半路上給各處軍營調出的搜捕士卒讓了四次路,本人又被攔住盤查了兩次。直到經過北宮和武庫間的時候,才撞上了從驃騎將軍府出來打探的自家部屬。
“將軍”一名小校激動地趕到“我聽說”
鄧范抬手止住他的言語,往他身后看了看。
在小校后頭,另外有一小隊騎兵跟著,火光掩映中,鄧范見到騎兵首領的面貌,吃了一驚,連忙策馬迎上幾步“趙司馬,你,你怎么來了”
這騎兵首領年約五旬,須發有些斑白了。他是趙云的部曲將趙律,后來歸入雷遠麾下,長期尊奉主母號令,負責雷遠家宅之人。
趙律策馬上來,向鄧范頷首“鄧將軍,出了這樣的事,今夜城中必有喧擾。主母以為,鄧將軍或許也會忙碌,故而使我等跟隨鄧將軍行事,并攜來夜行所用的符信。”
鄧范從騎士手中接過符信,鄭重收起。
“如,如此最好。趙司馬,我們抓,抓緊時間,去見一個人。”
“何人”
“中軍師楊儀。”鄧范冷笑道“是這廝建議,將孫氏使者安置在長安營駐地的”
一行騎隊卷地而去。
當年先帝即位,以六名重臣分領軍政,其中權力和地位最高的,乃是丞相諸葛亮和大將軍關羽。然而在朝廷平定河北、中原的前夕,關羽病逝于河東,其大將軍的職權便分散于其余重臣。
后來先帝病重,托孤于丞相和驃騎將軍、車騎將軍,但車騎將軍張飛因哀慟過度,不久便隨皇帝而去。朝中政局經過一段時間的波詭云譎,最終確立為丞相總領軍政,而驃騎將軍全權負責邊地郡國事務和對外征伐。
因為丞相并無意效法歷代權臣,以相府取代朝廷的緣故,當年大將軍關羽直領的軍務體系至今仍在,職權也照舊,只是需要與相府密切協調配合。
比如負責長安及周邊駐軍將士輪更和軍用物資調、儲、發放的,始終都是原本關羽的得力部下,現任中軍師、綏軍將軍楊儀。
鄧范來到楊儀的家外,揮了揮手,讓部下上前敲門。
不多久,院門打開,一名黑幘短衣的仆役探出頭來看看門外之人,露出吃驚的表情“鄧將軍”
早年關羽在荊州時,楊儀是他的長史,而在出任關羽的長史之前,楊儀又與驃騎將軍雷遠有些交情。當關羽和雷遠并在江陵,雷遠麾下的將士們也與楊儀往來很密切。連帶著這仆役,也是認識鄧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