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阿母!”孩子掙扎著,大哭起來。婦人卻咯咯笑著,抱得越發緊了。
雷遠覺得這婦人有幾分瘋癲,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有人答道:“這婦人的孩子病死了,于是在路上撿了個娃兒來養……”
答話之人好像是個領頭的,但與他人一般的蓬頭垢面,稍微靠近些,還能聞到極古怪的酸臭氣味,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遭了什么樣的難。
雷遠默然。他沒有去問這孩子的親生父母現在何處,在這個尸骸堆積于路邊溝中的世道,闔家、乃至闔族的死亡是最正常不過的狀況。普通百姓們沒有能力在亂世自保,難免會因為各種原因死去。如這孩子這般茍活,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曾經很熟悉的話: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這時在外墻角樓上眺望的部曲們見到了雷遠,連忙下去通報,不多時,一處角樓下的側門打開,穿一身灰袍的監門小跑出來招呼:“小郎君回來了!”
這監門是雷氏宗族的旁支,雖在五服以外,也算是自家親戚,雷遠一向都對之很客氣。他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出去辦事,遇著點情況,急著回來稟報。”
監門把兩扇側門推開,引著眾人牽馬入內,又關上門。這時才壓低了聲音問道:“是曹軍從西面來的事?”
如此重要的軍情,已經人盡皆知了嗎?雷遠愣了愣,旋即想到,必是王延回來急報的消息,被不知哪個多嘴的家伙傳開了。他只能含糊應付幾句,反問道:“宗主此時可在?”
對于雷氏宗族中人來說,雷緒的身份并非將軍,而是整個宗族的首領。這個身份的權威性基于宗法血緣,遠比自稱的某個草頭將軍職務重要的多。
監門正喚著幾個僮仆將眾人的戰馬牽到馬廄喂養,不經意地回道:“宗主倒是在的,只是這時候未必有空呢……咳咳,這些廝殺打仗的事,有小將軍在就可以了,您又何必這么辛苦?”
雷遠不禁苦笑。他不再是當初的文質青年了,也已經靠他的表現折服了身邊的從騎們,但監門的無心之語讓他意識到太多的人依舊輕視自己,在他們看來,自己就不該參與到軍事行動之中。
他不再與監門多說,領著部下們穿門過戶,往議事大廳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