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敵軍的步卒大隊,依舊踏著有節奏的步伐,越來越迫近了!
那些步卒們的裝備很齊全,兜鍪、皮甲、刀槍劍戟,都很精良,程普看得出來。他們的步伐沉著鎮定,從林間出現以后,瞬間排列成了連綿的隊形,隨后前進了數百步,隊形并不見明顯松散,這些是紀律嚴明、作戰經驗豐富的精銳,程普也看得出來。
步卒與騎兵不同。如果說騎兵是銳利的鋒刃,那么步卒,就是重有千鈞的鐵錘,當他們投入到戰場的時候……己方就再沒有辦法對抗。
程普的神情依然不變,可是握韁的手掌上,隱約有青筋暴起。
這一仗,打得太蠢了。簡直像是伸長了脖子,等著玄德公引刀來割。程普感到強烈的羞辱,強烈的不甘。玄德公的部下們不是大都去了作唐么?關羽、張飛、趙云等等,那些人,是程普自愧不如的猛將、勇將。可他們不在這里!哪里冒出來如此強大的一支兵力?
周郎派來傳令的軍使倒曾經提到過一個名字。廬江雷遠,玄德公部下新近提拔的偏將軍、護荊蠻校尉。周郎提醒過,此人很可能是造成周幼平身死的罪魁禍首,他和他部屬又很有可能出現在公安城周邊的戰事中,要自己小心應對。
只不過自己沒有注意,當時以為:區區一個土豪,能有什么實力,周郎未免色厲內荏,太心虛了。現在看來,竟是自己錯了。在戰場上,一個錯誤,就會要命。
三路兵馬對公安城的圍攻,難道就要以本軍的身死兵敗作為開端?
程普還不想死,他的年紀很大了,但是愈到這時候,他愈不想死。
怎么辦?怎么辦?
程普忽然想起自己的老伙伴黃公覆。每次遇到難題,黃公覆都會這么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因此時常被同為宿將的自己和韓當笑話。其實何必這么問?須知,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在于狐疑。
明擺著,戰場的東西兩側都是起伏丘陵和林地,不適合大隊騎兵奔走。敵軍從西面來,那東面當屬空虛。只要奔行里許進入林地,再到江岸也不過十余里罷了。在江上還有己方水軍千余人,只要抵達那里,就安全了。隨后水陸兩軍一并行動,仍然可以威懾公安,足以向周郎交待。
當然,這一場是輸了。好在只要及時撤退,折損的就不過是些山越人。山越人有的是,可以繼續抓;眼前的小小挫敗,日后也有的是機會報復回來!
“拒守不是上策啊……”程普長嘆一聲,從腰間拔出繯首刀。
身邊的將校們都是追隨他多年的老部下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面帶不甘地想要嚷幾句,被同伴猛地捂住了嘴。更多人開始整備武器,甚至丟棄多余的負重。
“諸位,隨我來!”程普高聲吶喊。
下個瞬間,這名身經百戰的老將威風凜凜地躍馬而出,再下個瞬間,他和他的親衛騎兵十余人,縱馬劃出一道弧線,向著戰場東面的起伏丘陵地帶疾馳而去。而原本擺出死守架勢的部曲們,轟地一聲掉頭,緊跟著程普狂奔。
這一舉動,出乎廬江雷氏部曲的預料,也出乎鏖戰中吳軍將士們的預料。一時間,好幾處原本正在竭力拼殺的戰團都停下了動作,整個戰場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