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荊州使者是誰?好不好打交道?此人禮賢下士倒還罷了,萬一此人趾高氣昂,刻意羞辱,我得忍到什么程度?
張郃繼續胡思亂想,同時調整面容,竭力使自己不那么激動,保持住大將氣勢。
而那艘荊州軍船破開水面,愈來愈接近以后,船艙處的簾幕被人掀開,走出來一熟人。
“夏侯將軍?”張郃失聲叫道。
站到船頭的,是條氣勢昂揚的獨眼大漢,可不正是曹丞相的肺腑重臣,此前傳聞在廬江被俘的伏波將軍夏侯惇么?
張郃站在泥灘中,惶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什么情況?
難道夏侯元讓投降了劉備?這下得決心可不小啊。他來勸降,我是不是就該趕緊順水推舟,不要再猶豫?就說……不不,先得聽夏侯元讓說兩句,然后我再提,希望照顧好此地的袍澤兄弟。夏侯元讓斷無不允之理,我便簌簌落淚,夸贊他的眼光和寬厚,然后就勢這么一拜……
張郃蒙了一會兒,夏侯惇已經跳下船頭,趟著水站到他的面前。
“儁乂,我們可以回去了!”夏侯惇用力攬著張郃的臂膀,大聲道。
“夏侯將軍,戰局至此,我實在沒什么好說的。只希望隨我在此的這么多將士,都能……什么?”張郃一溜嘴說了幾句,忽然反應了過來。
“丞相遣使與劉備會談,以交還內通荊南的襄樊士人為條件,使我等得以北返。再過幾日,接應我們的船只就會陸續來到了!”夏侯惇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張郃,獨眼炯炯有神:“儁乂將軍孤軍在外如此艱苦,卻能不違忠節……日后必得丞相重用,我夏侯元讓先恭賀將軍了!”
原來不是來招降的?原來是可以回去了嗎?
張郃的內心深處稍稍尷尬,隨即滿心歡喜,不管怎么樣,能安然回返,真是再好不過了。他的眼眶中淌下淚來,猛地抱住了夏侯惇:“如此,是更生也!多謝丞相!多謝丞相!”
“咳咳……”夏侯惇輕咳兩聲,繼續道:“儁乂將軍的忠烈高節,我在敵營中亦有聽聞。想來,我夏侯惇的的情形,儁乂將軍也曾聽說過一些吧?”
張郃微微一愣。
聽說過什么?我帶著一群窮困之卒坐守沙灘,除了大軍敗績的慘狀以外,什么也沒聽說啊?
他看看夏侯惇的臉色,旋即反應了過來:“啊,是,是。我在此地死守時,也曾聽荊州軍說,曾以重將出面勸降將軍,而遭將軍怒斥……將軍之忠勇奮發,令敵膽寒呀!”
夏侯惇連連搖頭:“唉,敗兵之將,惟有肉袒負荊以謝罪,還談什么忠勇奮發?儁乂將軍,這些話,可就不必宣揚了!”
兩人就這么站在泥水間對談,幾句話下來,彼此都覺安心。
在軍船的船艙里,另有幾名荊州文官出來。
一人問道:“潘治中,他們在聊什么?”
潘濬是個眼里不摻沙子的。他面色如鐵,冷哼一聲:“無非是一些……一些在主君面前顯示忠誠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