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漢中王說了,吊喪為主,言辭震懾乃是小事。小事辦不成、辦不好,都不怪罪,張松本人更不要強求。
可張松不僅辦成了,竟然還迫得曹營方面俯首,懇請一個拱手交還長安的機會!
這可是長安!是數萬曹軍盤踞的關中雄城,是大漢的舊都所在!
張松竟然只靠一張嘴皮子,就迫得敵軍主動退讓,這樣的功績,足以為張松贏得一個名留竹帛的地位,足以和史書上任何一位辯士相提并論了!
此番果真拿下長安的話,玄德公已說了,值得給張松一個實封千戶的侯國為酬!
張松指手畫腳,將自家的言辭姿態細細描述,說到高亢處,他時不時仰頭哈哈大笑。
而坐在主席上的劉備,微笑聽著張松講述,視線則往眼前一份文書上反復瞥過。
這文書,乃是張松與鐘繇商議下來諸多步驟中,一個不那么重要的環節。
張松順手將之帶了回來。
這是昨日曹丕以魏王世子名義,頒行河北、中原各州郡的文告副本。主要的內容,固然是痛斥曹彰在魏王死后擁兵自重,宣示自身魏王世子的繼承權。為了行文有力,文告里又循千百年來的慣例,給曹彰加了無數真真假假的罪名,其中有這么一句:“顛敗危辱于前,勒兵失道于后,遂使皇帝崩墜,悠悠有識,孰不哀慟!”
“這……”
劉備只覺得嗓子燥得要冒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如此大逆之行,他們就堂而皇之地寫上了?皇帝究竟如何,我們還沒個結果……他們就把這事栽給曹彰了?”
他轉向諸葛亮,既驚喜又迷惑地問道:“聽子喬說,他在長安城里,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過此事……曹丕的文告里,怎么就寫上了?這……孔明,這是怎么一回事?”
諸葛亮嘆了口氣:“曹營之人的想法,和我們本來就不同。我們心中有漢室,才會竭力維護,才會殷殷于皇帝的安危。而他們視漢室為無物,以皇帝為傀儡……傀儡既然失蹤了,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點用處。而這用處,正好施加于爭奪魏王之位的對手身上。”
“也就是說……”劉備拿著文告再看看,猶自難以置信:“也就是說,這一盆臟水,曹氏自家潑上了?這麻煩事,解決了?哈哈,這就解決了?”
過去那一段時間,可能擔負弒君罵名的壓力,實在過于沉重了。驀然的放松,使劉備有些失態。
諸葛亮從劉備手中取回文書:“大王!”
“怎么?”
“曹氏既有文告行于天下,便是定論了。從今以后,此事無須我方群臣再議。”諸葛亮溫和地笑道:“但也有件事,大王和群臣,必須趕緊去辦。”
劉備吃了一驚,又有些遲疑:“孔明,你也在催我么?”
諸葛亮點了點頭,正色道:“既然曹氏聲稱皇帝遇害,我方當大張旗鼓,為皇帝發喪、追謚。這是大事,比進入長安,更加重要!”
“呼……”劉備喘了口氣,用手拍了拍額頭:“對對,孔明,你說得很對!”
距離兩人稍遠處,法正的視線在劉備和諸葛亮之間來回移動。
他有些好奇兩人說了什么,想要上前去問一問。剛起身,手臂卻被滿面紅光的張松挽住了:“孝直!孝直!哈哈,怎么樣,這回你服不服我?”
法正笑道:“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