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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亭內坐下,江意眼看著蘇薄隨手磨了幾下墨,鋪平了紙,問她:“你寫還是我寫?”</p>
江意道:“我寫。”</p>
她提筆彎下丨身去,一字一字寫得規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記著,蘇薄往后不能與她為敵,也不能與她父兄為敵。</p>
落款她寫上自己的名字,把筆遞給蘇薄。蘇薄看她一眼,在她的名字旁邊落上自己的名字。</p>
一個娟秀溫柔,一個落拓剛勁。</p>
江意收好字據,長長吁了一口氣,顯然是真的放心了。</p>
蘇薄端著酒,看著她臉頰透著飛霞,仰頭把酒喝盡。</p>
江意沒再沾酒,只是歪歪支著頭,手指蘸了杯里的酒水,隨便在桌上寫寫畫畫,道:“你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便去邊關了吧,難怪從前不曾聽說過你,此前也素未謀面。”</p>
蘇薄道:“素未謀面?應該談不上。”</p>
江意訝異地看著他:“從前我見過你?”</p>
蘇薄道:“你只是忘了。”</p>
江意道:“我見過你,我只是忘了?”</p>
這樣的認知使得她十分意外,隨后開始仔細回憶過往,可越想腦子里越一團漿糊,什么都想不起來。</p>
不知不覺,兩壇酒已沒剩下多少。</p>
夜色也已深。</p>
江意覺得自己真該動一動揮散揮散酒意,不然一會兒可能連自己院子都走不回去。</p>
實際上她喝的那點酒和蘇薄喝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p>
江意把酒壇子抱去盥洗室,往里面加滿水,回頭對蘇薄道:“你幫我拿回樹腳下去埋起來。”</p>
蘇薄:“……”</p>
江意道:“今天我請你偷喝我兄長酒的事,你我都不要說。”</p>
蘇薄道:“酒和水的區別還是挺大的,你兄長嘗不出來?”</p>
江意:“等他嘗出來,那肯定也是當初他埋的時候沒有埋好酒,是被賣酒的老板給兌水騙了。”</p>
蘇薄依言把兩壇子水給她埋了回去。</p>
江意蹲在一旁,準備雙手捧泥把坑填上,他低道:“別再弄臟手。我來。”</p>
于是江意便抱著雙膝,下巴擱在膝上,安靜地看著蘇薄埋壇子。</p>
她忽道:“明天我要去蘇家解了婚約。”</p>
蘇薄:“嗯。”</p>
江意道:“家里無長輩,我只能叫成叔跟我一起。但想著,你與我父兄交好,又是蘇家的長輩,若叫你去做個見證,倒是合適。”</p>
蘇薄手里的鐵鍬將泥土一鍬鍬鏟了回去。</p>
她問道:“你明天有空嗎?”</p>
蘇薄道:“有空。”</p>
江意緩緩彎了彎嘴角,道:“那你去不去給我作見證?”</p>
蘇薄道:“去。”</p>
后來,她看著看著,便放心地闔眼睡著了。</p>
蘇薄回頭看見她還乖乖蹲著,解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p>
等他弄完,在她身旁彎下丨身來,將她抱起在懷。</p>
期間,江意眉頭微微動了動。她緩緩撐開眼簾,眼前依稀是熟悉的侯府里的小徑。</p>
有人正抱著她,走在那小徑上。</p>
他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p>
只是江意腦海里卻一片空白,大抵是腦子沒法清醒。</p>
過了一會兒,她無意識地,歪著頭,一點點靠在了蘇薄的胸膛上。</p>
側臉貼著他的衣襟,輕輕蹭了蹭。</p>
“蘇薄。”她忽然喚他。</p>
那聲音輕輕軟軟,細如蚊吟,似醉非醒,帶著點點鼻音和沙啞,卻是動聽極了。</p>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p>
可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心境喚他的。</p>
蘇薄腳步忽而滯住,抱著她箍著她身子的手臂緊了緊。</p>
她夢囈般呢喃:“我父兄不能死,還有,你要快點當上大將軍……”</p>
她可能,真的是在夢境里吧。</p>
蘇薄抬腳繼續走,若有若無地低了低下巴,碰到她頭頂柔軟的發,回應道:“沒有誰會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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