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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男人,懷中抱有一個一兩歲大的孩童。</p>
男人衣衫襤褸的身上有一道道割傷,割下了一塊塊皮肉,因著傷口處理得不好,有的已經開始壞死了。</p>
他很消瘦,襯得雙眼凹陷,像個骷髏。但與骷髏不同的是,眼里絕望中還熬出一絲掙扎著要活下去的光。</p>
大約是因為懷里抱著的小童,讓他不得不生出那樣巨大的勇氣。</p>
男人戒備而又仇恨地望著所有人,把懷中小童護得死死的。</p>
小童沒受什么傷,看起來一切還好,一雙眼睛天真無辜,帶著些惶恐。和男人比起來,氣色甚至說得上是白里透紅。</p>
江意看見男人割下血肉的傷處,又看看小童,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眶浮起一股洶涌的酸澀。</p>
江意溫柔地對小童道:“你沒事啦,往后不會再有壞人欺負你們的。”</p>
小童眨眨眼,望著江意,大約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癟癟嘴就要哭了,道:“我要找我娘……”</p>
男人得知他們是從夔州趕來的援軍,雖是稍稍放下了戒備,但經歷一場劫難后,卻無法對任何人友好。</p>
他聽懷中小童說想要找娘,只是默默安撫地摸著小童的頭。</p>
直到后來,他看見在小河道里掙扎的城守,認出了他來,突然整個人就變得極其猙獰,他放下小童,走近幾步去,看清了城守的模樣以后,像惡鬼一樣瘋狂地撲撕過去。</p>
城守被他撕得慘叫不已,今晚一番折騰下來去了大半條命,癱在河邊奄奄一息。</p>
而那男人的情況顯然也極是不好,他還要撲過去,被士兵攔下。</p>
不然他若是耗光了力氣,又有誰能告訴他們,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p>
男人被士兵攙扶回來,無力地坐在地上。</p>
小童連忙爬進他懷里,乖乖地一聲聲喚著“爹”。</p>
男人眼神仇極了,死死瞪著城守,極度怨恨地指著城守切齒道:“是他,就是這個畜生!西夷人來了,他不戰而降,打開城門,害死了多少人!他們貪生怕死,為了在西夷人手上活下來,就任西夷人屠殺凌丨辱城中百姓!”</p>
男人像野獸一樣,一邊掙扎一邊怒吼,聲嘶力竭使得脖上青筋畢露:“他怎么沒有去死!他該下地獄!他該千刀萬剮!”</p>
西夷人能殺的能搶的全都殺光搶光,就算尋常百姓家隱蔽的糧倉一時沒有被發現,事后城兵來清理現場時也會一掃而空。</p>
男人無法丟下幼童不管不顧地去跟西夷人或是那些城兵拼命,他必須要養活這孩子。</p>
躲起來的這些天里沒有糧食吃,他只能以自己血肉哺喂幼童。</p>
城守不管被如何叫罵,都麻木得像塊木頭。</p>
他雖為文官,卻是一城軍政之首。但凡在這場災劫里活下來的城中武將士兵,都是與他沆瀣一氣者,所以才有了后來那些守城武將聽他號令在宴會上對蘇薄動手。</p>
原本定也有奮起反抗的將士,他們的親人亦生活在這城中,只怕反抗的那些將士和滿城百姓們一樣,都是被活活送到了西夷人的屠刀之下。</p>
蘇薄沒有殺他,江意讓他繼續去刨那些被亂棄的來不及收拾的殘尸,從晚上刨到白天,他那只斷手在惡臭的稀泥里都快杵爛了,臉色慘白,就留著口氣茍延殘喘。</p>
他看著那些異常可怖的死狀,終于也會感到害怕。</p>
后來他一直神神叨叨地念叨著:“別人不死就是我死,別人活著我就不能活。不是說了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死不死關我什么事……”</p>
在場的騎兵們聽了,都恨不得當場拔劍把他剁成肉泥。</p>
最后,這個男人和小童被送下去仔細安頓,同時士兵們加大搜索力度,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存活的百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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