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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薄額上的巾子比較厚實,下面敷熱了,上面還是冷涼的,江意就給他換了個面兒,不緊不慢地又道:“你重傷過后還不老實安分,大半夜的去泡了池水,那時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以為你發瘋了,如今卻是知道了,那晚正好是月圓之夜,你體內熱毒發作之時。”</p>
蘇薄道:“我說了我泡半個時辰就起來。”</p>
江意道:“可你那么重的傷,能那樣泡水嗎?”</p>
蘇薄:“后來我不是起來了?”</p>
江意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是起來了,把我壓了半晚上,你可還記得?”</p>
蘇薄默了默,道:“我又沒失憶,為什么不記得?”</p>
江意:“……”</p>
那件事江意在沒跟他好之前,原本是打算爛在肚子里的,以為他當時昏迷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她要是提起也只會讓自己難下臺。</p>
現在既然提到那時候的事了,江意不甘下風,順勢就說出來了,本想拿捏一下他的,可萬萬沒想到,一句話就被他給噎得慌。</p>
繼而她才反應過來,蘇薄開口就問她自己哪里騙了她,說明他人即使昏睡著,卻能有所感知……</p>
那那時候他也是什么都知道?</p>
江意道:“我以為你一直糊涂著,結果你一直清醒著?”</p>
蘇薄一臉認真:“剛開始是糊涂了,后來熱毒褪下去,慢慢就清醒了。”</p>
江意問:“那你為什么不主動起來?”</p>
蘇薄道:“怕你難堪。”</p>
江意竟無言以對。</p>
誠然,那個時候她還慶幸過,幸虧他一直沒醒,也不知道這回事。不然她也是真的難堪,都不知該怎么收場。</p>
她要是怪他吧,可他當時重傷在身,那不是他的本意,可要是不怪他吧,心里又著實難受。</p>
江意道:“倘若救你的是別的姑娘家,你稀里糊涂的是不是也要抱她半晚上?”</p>
蘇薄想了想,從源頭說起:“倘若是別人,她下塘來拉我,我也不會理會。等泡足半個時辰稍稍壓制住了熱毒,就更不會稀里糊涂,也就沒那回事了。”</p>
江意問他:“那為什么偏偏我下塘來拉你,你就肯出來了?”</p>
蘇薄理所當然道:“你不是不會水性么。”</p>
江意一顫,忽而喉頭發酸,仰頭望著他,輕聲道:“果然是你對不對?那年我墜湖,救我上岸的不是蘇錦年,是你對不對?”</p>
不等蘇薄回答,她自顧自又道:“我知道是你,定然是你。夔州遭大浪那晚,你從水里撈起我,你和救我的那人懷中淌著水的溫度是一樣的,連抱我的方式都是一樣的。”</p>
蘇薄看她道:“這么久遠的事情了,你還記得?”</p>
江意亦看著他的眼睛,眼角緋紅道:“當然還記得。他在我絕境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我除了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模樣以外,什么都記得。他入過我夢中許多次。”</p>
蘇薄輕輕擁著她,既然她想知道答案,他便緩聲講給她聽:“那年,你們侯府設宴,我的第一個任務目標,是去殺去侯府赴宴的某個人。”</p>
許多年前那個雨夜,奄奄一息的少年被比他還年幼的少女挽救一命過后,有了勇氣繼續活下去。</p>
即使生命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他也得與命抗爭。</p>
后來少年撿回了一條命,卻也茍延殘喘著。直到有人來找到他。</p>
他加入了“刃”這個組織。</p>
組織里許多都是同他這般大的少年,大家沒日沒夜地訓練,為了能成為最頂尖的殺手。</p>
他在組織里度過了三四年暗無天日的日子。</p>
他與同組織的少年自相殘殺過,與猛虎餓狼同籠爭斗過,他身上的熱毒在組織里不是秘密,因為上面大抵是看他資質不錯,每個月都會派人來保住他的命,加上他自己有徐大夫留下的方子,雖然難熬,但總歸是一次次熬了過來。</p>
而后,他身為刃中的一員,所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殺一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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