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所說的話狠狠地嚇了袁嗣一跳。
皇帝要廢掉九家家法,只留五家?
稍微定了定心神,袁嗣咽了口唾沫。
“陛下,茲事體大,事關國家文脈,是否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這還不夠長嗎?從孝章皇帝到現在,百余年過去了!還要多長?”
郭鵬不滿的搖了搖頭:“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是要出問題的,孤意已決,這件事情一定要解決掉,不解決掉,孤就對不起自己學過的圣人之言,對不起圣人的教導!”
郭鵬這樣一說,袁嗣才陡然想起來,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大**子。
這位皇帝陛下師承前漢太尉盧植,那是正兒八經的士人,接受過盧植多年的精英教育,對五經的理解和掌握一點也不比他弱。
只是他的家族和盧植的家族都沒有掌握家傳經典罷了。
只是皇帝的軍功太狠,世人對他的印象都是戰神,是絕對的軍人,而忽視了他作為一個士人的身份。
說起文化水準,當朝群臣乃至于士家文人們,誰都不敢說比這位皇帝要強。
當年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差點沒讓人把他捧上天去。
這話,說的有水準。
所以,這位皇帝不僅在軍事方面強的離譜,文化水準也是精英級別的,談論儒家經典,他不怵任何人。
就這樣一位皇帝提出的這種事情,還真不能說是門外漢的陰謀,人自己也是門里的人,再怎么說,那也是內部矛盾。
皇帝是真的要為了自己的文治功勛而對天下士人下手了?
袁嗣依稀記得,皇帝最早治嚴氏公羊。
看來,春秋這一經只能留下嚴氏公羊了?
左氏和谷梁在白虎觀會議之后都無法得到官方認定,沒能成為官方學說在太學里立下學官,所以東漢的士人們就已經給不能通過學習左氏和谷梁做官了,魏國也一樣。
然后現在顏氏公羊也要步后塵,成為極其尷尬的在野學說?
那易經……
想到這里,袁嗣忽然覺得有點冷。
不對,不對,怎么會這樣?
自己怎么已經開始設想皇帝獲勝之后該怎么保證家族和學派的最大利益了?
皇帝會獲勝?
皇帝這是要把十四家法只留下五家?
這是要斷絕大部分人的政治利益,這是捅馬蜂窩的事情,大家能接受?
還是說皇帝已經打定了主意能夠利用大家的內部矛盾把這件事情辦成?
想到這里,袁嗣忽然想起來,皇帝今天把自己喊到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只是問問話聊聊天……而已?
“袁卿,孤把你喊來,是想要告訴你,孤打算之后召開類似于白虎觀會議的會議,會議上,孤會支持《孟氏易》作為易經正統而留存于世,然后罷黜其余易學家法,也算是孤告慰公路在天之靈吧!”
郭鵬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用虔誠的語氣如此說道。
袁嗣當場就愣住了。
然后他迅速在腦海里做了一番論證。
和皇帝作對,是風險很大的事情,搞不好要掉腦袋。
在這件事情上袁氏的牽扯很深,根本不可能躲避成功,而一旦牽扯進去,就很難不和皇帝作對。
現在皇帝擺明姿態支持自己,這就代表自己已經站在了不敗之地上。
既然如此,利益不僅沒有受損反而還大大的增加了,何苦冒著生命危險和皇帝作對?
跟這位皇帝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幾十年來的歷史已經充分的告誡了后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