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少掉的物資是不是在你們的家宅,本官只需要派人去查,很快就能一清二楚!就算你們賣掉了其中一些,鄆州城就這么大商賈就這么多,本官難道不能按圖索驥?”
何煥之呵呵兩聲,神色變得從容起來,雖然仍是跪在地上,但雙手卻攏在了袖中,好整以暇道:
“狄大人如果真想這么做,那就是跟鄆州刺史府所有官吏為敵。您初來乍到,在這里毫無根基,事情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且不說誰輸誰贏,要是鄆州亂了,給了北胡大軍可趁之機,妨礙了國戰大局,這個罪責,狄大人擔當得起嗎?”
此言一出,其它官吏都是一臉譏誚的看著狄柬之。
事情已然不可收拾,他們也就不再畏懼狄柬之的上官威嚴。
“住口!你也配說國戰大局?國戰大局壞就壞在你這種人身上!”狄柬之被眾人這樣威脅,不由得又驚又怒。
但到了眼下這種情況,他心里反而冷靜下來,只是眸中殺氣畢現:“鄆州刺史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吏,難道都是貪贓枉法、十惡不赦之輩?你們以為所有人,都會跟著你們倉曹對抗本官?”
何煥之笑得更加揶揄,底氣十足:“十惡不赦的罪名,我們可擔當不起。
“這些年我們從來沒有草菅人命,更不曾魚肉鄉里,否則不用狄大人來,早就有人對我們下手了,可吃肉是大家伙兒的事,所有的官員都不可能置身其外。
“狄大人是上官,難道不知道人在官場需得和光同塵的道理?官員不吃肉,就如叫老虎不吃人,叫富人不賺錢,這怎么可能?
“老虎生有利爪,就是要吃人的,富人手里有錢,就是要買房置產兼并土地的,官員手中有權力,就是要吃肉的。這是天地至理,是人間大道,神仙來了也改變不了!
“我們不把賬本給狄大人,并不是畏懼狄大人據實論罪,只是不想得罪刺史府的同僚,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罷了。
“狄大人想以此對付我們,無疑是異想天開,同僚們不感激我們,也會為了自保站在我們這一邊!”
狄柬之再是心志如鐵,聽到何煥之這番重若千鈞的話,也不禁一陣膽寒。
趙寧斬了陳景河的頭,押解了鄆州刺史,狄柬之還以為已經震懾了這群宵小,卻沒想到震懾是有震懾,效果卻不如預期。
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鄆州刺史府上下的官吏,竟然沒有一個兩袖清風的清官,眾人皆黑所以有恃無恐!
狄柬之以前是在京畿之地當差,沒到遠離中樞的地方州縣任過職,像鄆州這種官府上下人人不清白,還敢抱成一團架空上官、脅迫上官的情況,他還真沒碰到過。
他在鄆州沒有根基,這回雖然帶了幾個人來,本質上跟孤身空降差不多,碰到這種險惡情況,沒有可以依仗的力量,想要危害眾人的利益,怎么能不吃癟?
何煥之看著狄柬之難看的面色,心里開懷,覺得這個給新來上官的下馬威,還可以給得更好,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必再猶抱琵琶半遮面,遂直言道:
“狄大人是剛來的上官,我們理應為狄大人接風洗塵,若是此時我們不在這里而是在宴席上,就不會有這些糟心事,狄大人也可以看到我們禮敬上官的誠意——該上官得的好處,我們絕對不敢短缺了半分。
“狄大人想要在鄆州任上有所作為,我們自然唯命是從,國戰當前,哪怕讓我們日日奔波夜夜值守,我們也不會有怨言。但狄大人如果要我們飯碗不保,想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我們就沒有選擇了。
“還望狄大人體察我們的辛勞與難處。”
被何煥之當面如此教訓、警告,狄柬之身為眾人的上官,臉面已經全都被對方踩在了腳底下,心中的屈辱與憤怒可想而知。
但對方說的偏偏是現實。
他想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鄆州官府,的確是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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