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試圖偷換概念,把新羅士卒劫掠殺人的事情換成兩國百姓間的矛盾和報復,以求從輕發落,但蘇定方卻又把概念拉了回來,一口咬定他之所以扣押新羅人是因為他們違反了軍紀,而非其他。
蘇定方之言入耳,金庾信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過金庾信會這樣,倒也不全是因為麾下士卒被扣押的事情,而是因為蘇定方所為越來越往金庾信擔憂的方向發展了。
金庾信不怕唐軍暴虐,破了城后大肆劫殺,因為這樣會讓百濟人對唐人生畏生厭,早晚再反唐人,他怕的就是唐軍約束自己,對百姓秋毫無犯,一副要將百濟收為唐土的架勢,因為百濟一旦真的成為大唐領土,那新羅就真的是與虎為鄰了。
金庾信的擔憂有他的道理,但這些都是后話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處置好此間的事情。
金庾信道:“大將軍嚴重了,我部將士萬不敢忤逆大將軍之意,更不敢違抗軍紀,只是他們今日初到此地,許多事情都還不知,故而犯了錯,還望大將軍寬恕這一次。”
蘇定方有些為難道:“你麾下將士公然忤逆本帥,若是本帥置之不理,恐怕難以服眾啊。”
金庾信道:“大將軍,其實仔細說來其中的過錯還在末將的身上,末將愿代下受罰。”
當初為了穩定人心,允許新羅軍在破城后劫掠的是金庾信,可金庾信沒想到唐軍在進城后嚴下軍令不得擾民,這讓金庾信一下子陷入了被動。
這一次如果他再保不住這幾個新羅將士,那他在軍中的威望便將徹底掃地,所以金庾信才說出了這番話來,逼蘇定方表態,也是吃定了蘇定方不會在這個時候和自己發難。
現在北面的戰局還不夠明朗,百濟也還未滅,眼下絕對不是和新羅軍翻臉的時候,若是此時翻臉,必定會誤了李恪的大事。蘇定方心知金庾信的意思,于是朝一邊的劉仁軌悄悄地打了個眼色。
劉仁軌看著蘇定方打了眼色,明白蘇定方的意思,當即出列勸道:“此事倒也不能盡數怪在金將軍的身上,此事或還有商榷的余地。”
蘇定方問道:“你是何意?”
劉仁軌回道:“金將軍當初為了穩定軍心,曾許新羅將士在破城后進城劫掠,可大將軍也在進城后下令不準駐軍劫掠百姓,故而生出了這等事端,大將軍何不準金將軍將功折罪,如此既可叫新羅將士免于責罰,也可給新羅將士們多博些賞賜。”
蘇定方知道劉仁軌必有他意,于是道:“你接著說。”
劉仁軌道:“如今百濟王扶余義慈潛逃去了熊津城,大將軍何不著金將軍移軍北往,攻取熊津城,熊津城乃百濟舊都,同樣富庶,而且兵力不及泗沘城這般雄厚,若是金將軍能夠攻下熊津城,既能將功贖罪,也可取城中財貨分于麾下將士,一舉兩得。”
劉仁軌之意倒是有些驅虎吞狼的意思,以新羅軍去攻熊津城,無論勝負如何,都于唐軍無礙,反倒可以把新羅軍支出泗沘城,為唐軍獨占。
蘇定方對金庾信問道:“金將軍以為如何?”
劉仁軌有這個心思,金庾信又何嘗沒有自己的算計,金庾信知道倭國水軍不日便當行抵百濟,到時必是一場惡戰,若是能在這個時候抽身出去,在一旁觀戰,等著坐收漁人之利也未嘗不可。
金庾信當即道:“既然如此,末將自當為大將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