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地勢從空中俯瞰下去,兩側山麓連綿擴展,中間山脊高聳,好似一只正展翅飛翔的鸞鳥,所以才會如此得名。而鸞道,便是從“鳥首”位置延伸往北的一條天然通道,長達數十里。左昌王先前駐守的所在,便是修在“鳥首“位置的一座方堡,堡墻依山而建,有關有門,扼守南北。
對面,大批疾馳而來的狄兵不斷地壓上,卻被阻擋在鸞道口外。人馬越聚越多。馬匹狂嘶,狄兵怒罵,塵土飛揚迷目,殺聲震天。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垛口后的魏軍將士起初凝然不動,直到敵軍漸漸進入弓箭射程,一名指令官突然發令,箭陣齊發,噼里啪啦射向對面,沖在最前的幾排狄軍雖也舉著盾牌擋護,架不住箭陣密集如雨,試著沖了幾次,沖在前的人仰馬翻,被迫后退,而叫罵聲更甚。
一面高達數丈極是顯眼的華麗王旗從后卷來。旗下,熾舒在一支披甲騎兵的簇擁下現身。他面帶怒容,厲聲喝道“姜含元,祭天那日刺殺我的主謀果然是你你這詭計多端的婦人真若有本事,出來戰我告訴你,別以為據了此地便能制勝趁早投降,你或還有生路可走,否則,等到破陣之時,莫怪我不給你機會”
姜含元冷冷看著他狂怒的臉,巋然不動。
狄陣中的叫罵聲卻隨著他和甲騎的到來,迅速變成了狂熱的嘯聲。
不計其數的狄兵高舉手中馬刀,齊聲吶喊“殺死魏人殺死魏人”這吼聲如雷,撲向對面陣地,鉆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姜含元轉向站在她近旁的崔久,微微頷首。
崔久挽弓,朝著對面發了一箭。
箭簇破風,挾著低沉而尖銳的呼嘯之聲,向著熾舒直射而去。幾十個親衛立刻舉盾,朝他圍攏,待要集成盾墻,將他護在后面。
熾舒大喝讓開,人非但不退,反而驅馬朝前,猛地拔出馬刀,架在身前,等待那支正射來的勁箭抵達。
不料箭的目標并非是他。
“咻“的一聲,它從他頭頂數尺之上的空中越過,射穿了他身后那面王旗的旗桿。
旗桿咔喇喇從中折斷。
隨著王旗從空中搖搖墜落,狄營的鼓噪聲漸漸消失,而魏軍驟然爆發出了喝彩聲。那聲音一陣接著一陣,一陣高過一陣,到了后來,仿佛大海中的連綿浪濤,以不可遏制之勢,徹底地壓下了對面的聲音。
姜含元目光越過敵首,望著漫山遍野持刃如林的狄兵,緩緩地握緊手中的,感受著它仿佛正在嗡嗡震顫著的待要飛天化龍般的強烈殺氣。
她知道,又有一場廝殺到來了。她周身的血在緩緩地沸騰,胸中如有團團的火在燒。
她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等待的,便是這時刻的到來。
半個月后,長安收到關于鸞道一戰的戰報。
北皇熾舒御駕親征,率精兵猛攻數日,卻是寸步不得前行。
與此同時,趙璞領軍進入幽州,等候多時的周慶和八部將士收到指令,渡過潞水。兩路大軍從東西兩個方向,同時進攻燕郡。
熾舒離開燕郡后,那里便由北狄第一猛將欽隆坐鎮。燕郡現在除了他手下的狄兵,還有晉帝招來的人馬,局面算是暫時持平。
全面大戰就此爆發。這也是決定著這場戰事最后走向的關鍵期。
從那日攝政王在朝會斬殺高賀過后,整個朝堂便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除了必要的場合之外,其余時間,少帝極少露面,平常更是聽不到他發的任何聲音。朝政全部是由攝政王一手操控。
據說,少帝是被攝政王給軟禁了起來。
皇帝尚且如此,何況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