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后,多日不見的太陽終于破開云層,灑落在城墻上,緩緩推移,照的滿城水光波動。
城外倒下一批又一批的人,又有新的士兵輪流上來,還在廝殺。
林耀坐在馬上,面色陰冷。
他死令辰時破城,如今看來,怕是攻不下了。
“將軍,”劉一打馬上來,聲音疲累道,“敵軍情況不對,他們的情緒好像越來越高漲,我們這邊始終攻打不下來的話,士兵們會堅持不下去的。”
林耀如若未聞,沒有半點反應。
劉一神情憂慮,又道“將軍,攻城最好的幾個時辰已經過去了,我們沒能一舉拿下,再打下去,我們只會被拖住”
“給我攻下來,”林耀冷冷的說道,“我一定要把趙秥的腦袋砍下來。”
夏昭衣很晚才起床,拉開房門出來時,當頭落下的太陽,讓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天氣很晴朗,一碧如洗,飄著零碎的純白色的棉花云。
夏昭衣緩步走下土階,布鞋踩在泥水里,還是冰涼涼的。
大屋里面的人都在忙著造船,傳出許多叮里咣啷的聲音。
煮飯燒水那小屋,食物的香氣裊裊飄出,少女恰好提著一通熱水從里邊走出來,抬頭看到夏昭衣站在那邊,彎唇一笑“阿梨,你醒來啦。”
夏昭衣點點頭,看著她走近,說道“辛苦了。”
“哪里哪里。”少女笑道。
“你先忙著。”夏昭衣說道,“我去看看傷員。”
“嗯好咧”
夏昭衣轉身走了。
先去看了下龐義的情況,因為他傷的要嚴重許多,進去的時候發現他有高燒,不過老佟用了些偏方,正在降溫。
小腹上的傷口炎癥并不嚴重,讓夏昭衣略略安心,調制了幾味藥膏后,托老佟給他繼續擦拭,她便去那邊看望另一個傷者。
隨后,她出來去牽青云,同路過的一個中年男人說了一聲大概下午就回,便騎馬奔了出去。
路上水仍然很深,一路朝佩封跑去,遠遠看到城池的同時,也將天邊的那些動靜收入耳中。
夏昭衣勒馬,想了想,從懷里面抽出手帕,在里邊卷上一些香草,纏在了鼻子下邊,隨后轉身往西南跑去。
水流從高往下,她騎著青云狂奔了半個多時辰,本想去尋一個高處看看西城的情況,卻不想看到了南邊開闊的平野上所凌亂倒伏著的數十具尸體。
所有的尸體都只剩里邊的內衫,更或者光著赤膊,從統一的褲子和鞋子能夠看得出,這些是士兵,布甲被繳走了,武器也被帶走了。
夏昭衣看著他們傾倒的方向,抬眸朝南邊看去。
這個角度望到天邊也只有一條茫無邊際的路,但是在這條路中間,夏昭衣知道有什么東西攔在那。
她下意識緊了緊自己纏在鼻子下邊的小布卷,深深看了那些尸體一眼,勒馬朝前奔去。
前邊動靜越來越大,男人們狂躁的怒吼聲鋪天蓋地。
重型武器被運來,在人群里面肆虐橫行,所過之處,一片慘叫。
短兵相接的士兵更是瘋狂,要么殺死對方,要么自己被殺死,根本沒有退路。
踩著同伴的尸體,踩著對方的尸體,那些被踐踏在地上的身子,有的甚至已經分辨不清五官模樣,血肉模糊。
夏昭衣爬上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土丘,舉目遠眺著,人群在她眼里,細小的如同砂礫。
那些行于其中的攻城機械,則像是冰冷吞噬生命的機器。
夏昭衣輕皺眉,盤腿坐了下來,手掌輕搭在自己的腳腕上,久久的望著那邊。
瘦弱的背脊微微弓著,在和風里伶俜孤立。
江平生腳都快要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從城墻上走下,被旁邊的仆從緊緊的攙扶住。
趙秥精疲力盡,早已經退下來了,現在靠著墻角的地上在啃一個燒餅,看著江平生這土色的面龐,趙秥發出嘲笑,喝了口水說道“好奇心該不該有是不是嚇到了”
江平生走來,抬手揖禮,說道“趙將軍。”
“是不是很可怕”趙秥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