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花木葳蕤,荷香肆意,積攢了一上午的雨滴子砸了下來,鏗鏗鏘鏘落在荷葉,如奏樂章。
“衡兒,伯母也不瞞你,當初你義父有意與我們傅家結親,后來你離開青州,嬈兒因我之過,結識了徐嘉,她雖與徐嘉訂過婚事,卻是清清白白,她現在也是縣主之身,也不辱沒了你,你給句準話,若是有意,伯母便勸勸她,若是無意,伯母也省去心思,早日尋媒人與她說親。”
陳衡沒料到鄭氏坦蕩直言,倒也生了幾分敬意,尋思片刻,躬身行禮,
“伯母看得上侄兒,是侄兒之福,當初侄兒浪跡四海,錯過嬈妹,心生悔恨,如今她與徐嘉一別兩寬,我心中甚喜,倘若伯母不嫌棄侄兒家世單薄,侄兒自當一心一意待嬈妹。”
鄭氏聞言大喜,又聽見那頭傳來動靜,忙拉住他,低聲交待,“她眼下心灰意冷,不愛我提這遭,你且給我些時日,待我為你們二人籌謀。”
陳衡自是看出母女倆之間的齟齬,不由失笑,連連點頭。
那頭已傳來傅嬈的腳步聲,鄭氏立即打后廊離開,陳衡佯裝賞景,待從廊后邁出,便見傅嬈換了一身綠裙款款走來,裙帶當風,如同仙女下凡。
他回想鄭氏之話,心中如灌蜜糖,郁氣一掃而空。
傅嬈只當陳衡在等她,不曾多想,與他一道回了店鋪。
陳衡將貢藥申請及勘驗的流程悉數告訴傅嬈,傅嬈一一記下著手準備。
“對了,你若是要申請貢藥名錄,太醫院還要查你供藥的商家,你如今是哪家在供藥”
“一位蜀中來的客商,叫陳四爺,我瞧著他極有門路,氣度不凡。”
陳衡皺了皺眉,“陳四爺我在太醫院倒是沒聽過這個人的名號,回去我幫你查一查,看看典藥局有沒有他的過所堪錄,倘若典藥局有備案,那你這廂上貢藥名錄便容易許多。”
“再容易,也得太醫院院正首肯,師兄,若是需要銀錢打點,你只管說。”傅嬈雖不懂官場運作,卻也曉得打通門路,少不得銀錢。
陳衡笑道,“師妹放心,太醫院歸禮部轄制,年終考核,都需我堪合簽字,院正少不得賣我個面子。”
心中卻想太醫院雖不比六部衙門,水也深得很,怕是沒那般容易。
無論如何,他都要設法替她辦成。
傅嬈聞言略松一口氣,朝中有人,就是好辦事。
“我也不能叫師兄白替我擔人情,倘若能上貢藥名錄,回頭給師兄吃利。”
陳衡立即皺眉,退開一步,“師妹當我是什么人切莫將我視為徐嘉一流”
話未說完,他戛然而止,面有窘色,連忙噤聲,只悄悄去望傅嬈的神色,卻見傅嬈呆了呆,旋即失笑,“瞧我,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吧。”
丟開話頭,折去柜臺看賬目。
陳衡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自己失言,不該提徐嘉,將自己心意暴露,怕是傅嬈要與他避嫌,回頭不搭理他便麻煩了。
正躊躇之際,一小廝匆匆跨入店鋪,掃了一眼,尋到傅嬈,連忙奔向前,
“小姐,宮里來了人,說是皇后娘娘壽宴,宣您入宮赴宴。”
傅嬈愣住,“什么時候”
“就是明日。”
傅嬈明眸盛著憂慮,上回她受封縣主,皇后病重不用她謝恩,這一回卻是逃不掉。
聽聞平康公主生母淑貴妃寵冠后宮,是個厲害角色,倘若有心為難,該如何招架,可不去定是不成的。
陳衡看出她的擔憂,走了過去,寬慰道,“明日宮中舉宴,太醫院定然忙碌,我且想個法子,托人照應你,你少說話,多磕頭,跟著人走,無事便早些出宮。”
在赫赫皇權面前,他們猶如螻蟻,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