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在這里。”
他們倒吸一口冷氣。
韃姬打開蓋子,雙手捧起它湊在幾人面前。只有施無棄走上去,將手指探入這塞滿了灰色粉末的罐子這些灰就仿佛他的毛色一樣。
“的確是人的骨灰。”
“你到底想做什么”慕琬逼問。
韃姬將骨灰盒子蓋上,然后轉身放下它。重新面對他們的時候,她的手中多了一個編織手環。他把手環遞給他們,山海接過來仔細端詳。這手環很舊,應該是羊毛編的,線染的是紅色與黃色,但都已經很淡了。
“這也是郡主的東西真正的郡主”韃姬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不愿信從妖怪口中講出的話。但不如先聽我說完這個故事,你們再選擇信,或者不信。”
山海答應了,別人沒有做聲。他們都清楚,如果真的在這個地盤上打起來,吃虧的絕對不會是這個老狐貍精。
“郡主在十歲那年就死去了。細數起來,這大概是第七個年頭。”
郡主的母親與族長很相愛。在生下郡主那天,她難產死去了。雖然很多族人勸他,他也并未續弦。郡主和母親長的很像,這手環也是母親生前為她編的,她從小戴到大。
那時候,聚落與外族人的關系不錯,在各個城邦間往返密切。比起現在的游牧感,那時候他們倒是更像一支行商的隊伍。金錢對他們來說沒有實質性的意義,他們更喜歡換那些帶有不同文化色彩的物件和實用的東西。他們不需要房子,整個碧璃原都是他們的家;他們也不需要買食物,草原的牛羊要多少有多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一切都相安無事。
呼延懿是族里最厲害的獵手,從小就是。他比郡主年長三歲,但他們一起玩兒到大。郡主七歲那年,還是孩子的呼延懿與同伴一起殺死了一只老狐貍精,把一只逃跑的小灰狐抓回來獻給郡主。她很高興地收下了。小狐貍一只嗷嗷的叫著,很害怕。
當天晚上,她抱著小狐貍一起說了很多話。最后她把它放了她知道沒有母親是多么令人傷感的事,即使她不曾體會過有母親相伴的生活,但在看到族里一對對母子的歡鬧,與草原上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崽兒,她也會產生一種奇妙的、悲傷的感覺,又羨慕,又難過。她覺得失去母親本就十分痛苦,至少應該給它自由。小灰狐是妖狐的孩子,他記下了這份恩,勤學法術,想有朝一日學會化形,對郡主當面言謝。自那以后,小灰狐一直悄悄跟著他們。帳子遷到哪兒,它就偷偷跟到哪兒,偶爾郡主一個人的時候,它就跑到她身邊。
她正直,善良,所有的人和小動物都喜歡她。
碧璃原很大或許青璃澤更大,但它更空曠,顯得虛無,令單獨往來的人感到不安。草原上為數不多的妖怪也很危險,會襲擊形單影只的人。有天,他們在遷移的路上遇到了三個中原人。他們落魄極了,幾乎要死在草原上。三人得到水和食物,受了照顧,恢復精神后千恩萬謝。晚上,他們升起篝火,郡主在他們身邊,聽他們講中原的故事。
中原很大,比碧璃原更大,無所不有。三個商人揪下身邊的草,給她編出很多有趣的東西。她才知道,中原人不坐在地上,他們有一種叫椅子和桌子的家具草原是沒有的,搬來搬去很不方便。至于房子,她也只是見過,沒有住過。外面下雨的時候,房子里一點也不潮,隔音也比帳子的效果更好,睡起覺來更安靜,也更安全。城里也沒有草原上那么兇猛的野獸和妖怪。往南走,冬天就不會下雪了,一切都是暖的,飛過草原的大雁正是要去那兒過冬的。還有很多樹,很多花,都是草原沒有的。南方的城市里還有一道菜,叫桂花糖藕,有一種蒸熟了黏黏的米,一種長在水里有孔的植物,還有一種香香的花,被蜂蜜釀過,他們混在一起,吃起來是甜的。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一直被困在族里,從小被灌輸要繼承族長職位,并為此感到無趣的郡主,也想要自由。
“我跟你們走,帶我去中原吧”她說。
那天是個中秋之夜。她不知道,她的小灰狐終于學會化形,能變成一個與郡主相仿的小男孩了。可小男孩不知道,他的小公主究竟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