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你怎么了”
傾瀾回過頭關切地跑過去。按理說懷瀾沒有與唐赫接觸才對,她卻在這個時候齜起牙,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似的。傾瀾非常疑惑,看著她伸出一只手,手指僵硬扭曲,張牙舞爪,像是一段奇怪的樹杈。
“媽的”
懷瀾抽出傾瀾腰間的障刀,自下而上緩緩地抬上去,在空氣中頓住。她輕輕一挑,整只扭曲的左手終于放松下來。就在那一瞬,傾瀾似乎聽到類似于琴弦斷裂的音色,若有若無。
“怎么了”
懷瀾將刀丟到他手里,小心地活動著手腕。傾瀾走上前看,在晦暗的月色下,她纖細的左手腕上,又一圈紅色的血跡。
“若是剛才用斬的,恐怕這把刀也要斷了。再見面,千萬要當心。”
而唐赫所能給予他們的評價不相上下。
馬兒跑得很快,尚未從驚恐中緩過神。他很幸運,那枚繡花針很細,恰巧避開了他掌心的血管筋脈,從骨縫間穿了過去。顛簸的馬背上,他用牙探向自己的右手背,猛地抽出針。短暫的刺痛后,他并未將針丟掉,而是攥在手里仔細端詳了一下。
能放在口中的通常無毒,這也是他敢用牙去剔的原因,若直接上手,怕這馬能讓自己再被扎透些。不過不排除有些喪心病狂的人,用毒浸過的針含在口中,事先卻用解藥漱過口。他在拔掉之前用舌尖試探了一下,沒有麻痹感,倒還好說。
指尖的牽引感消失了,或許他們發現了“蛛絲”并弄斷了。真是可惜,看來那丫頭雖然年輕,卻也見過世面,知道這種絲線的特性。不然,他還能讓她賠上一只手,就不虧了。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從這些年來的傳聞與親身經歷的“死纏爛打”,唐赫能感覺到。他對于父親的事知道的不多,母親生前告訴他的也很有限,他也是后來自己做了些調查。也有可能是在自己調查時,被唐門發現了蹤跡不過他既然沒有改名字,自然也沒打算偷偷摸摸的。打聽自己的家事,有何需要遮遮掩掩的
但盡管如此,唐赫也沒有得知太多消息。他只知唐逸并不是父親的真名,真名卻又無從得知,似乎連唐門內部也劃掉了這個名字。他是一堂之主,等級上,興許和那個唐妄生平起平坐。唐門弟子每三四年會有一場內部弟子的切磋,所有長輩們的徒弟都會參加。而勝者會得到一把做工精湛的好刀,父親這算一把。
母親擁有天狗族契約的血脈,不過自身沒什么資質。她只是給他講,自己的父親,也就是他外公年輕時的風光。母親是外族人,但父親只愛她,不愛為門派利益強扯紅線的那個姑娘。于是他就帶著母親遠走高飛而母親的肚子里裝著他。
據說,當時母親的家里也是極力反對的。甚至,自己的外公氣得要和她斷絕關系。如今老人家應當已經不在世上了。如果有機會,他還是很想告訴他,母親依然想他,敬他,愛他。
父親那邊,他就無從得知了。
他雖然不喜歡唐門,甚至說得上、也完全有資格恨,不過唐鸰的事實實在在與唐門是沒有半點關系的。
不如說,這才是令他成為陰陽師的根因。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帶著幺妹東躲西藏。為了生活下去,他需要錢來養活自己和妹妹。一開始是小偷小摸,從被人發現后挨了毒打,到后來的神不知鬼不覺。但他不讓唐鸰這么做,只說自己的錢是做工來的,挨揍便說是工傷。他不希望她和自己一樣。
和自己一樣,去殺人。
要寬裕地養活一張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總不想讓她吃的太差,穿的太糟糕。他第一次按照“約定”給一個少爺被子里下藥,是為了給唐鸰買一件新衣服。她總是穿著自己穿小的衣服,顏色太暗,土,被當做窮人家的孩子盡管事實如此去欺負、羞辱。
他無法忍受。
有時別人會反悔,不給錢,他自然無法冒險將真相抖出去,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一來二去,他學會判斷什么人說話算話,什么人容易變卦。如何與人打交道,與什么樣的人打交道,他慢慢地學會,卻絕不會教給唐鸰。
在溫暖的謊言的包裹下,她平安長大。
他的每個腳印,都踏在黑白的交界上,直至灰色一點點將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