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其他話的時候倒是罷了,最后一句,卻讓她臉色變了。暮色中,太陽最后的光輝消失了,她的臉上只有一層冰冷的藍光。要不了多久,這點色彩也會消失。她會融入黑暗之中,然后憑借熟練的搏斗技藝割開我的喉嚨。
陶逐可能不想聽我說下去了。她攥緊刀,向前了一些。但我還在說下去。
“你的話是假的,但你的故事,是真的。你和你的兄長的確經歷了相似的一切,也吃盡苦頭。可你們不滿足于普通地活著,還想很好地活下去,于是男盜女娼,坑蒙拐騙,害了不少人,直至來到這座村子。然后你的兄長因故丟了性命,這是注定的果報。詛咒并不存在,是你害死了村里的人作為報復。即便如此,你的兄長也沒法活過來。你屋子里有空出舉行儀式的地方,還有法陣的痕跡在,我不清楚你從何處學到的,不過的確有效。你殺人,不止是為了得到錢財,還為了拿到他們的命。”
她迎面沖過來,那雙腿靈活得像兔子一樣。她一躍而起,速度與力道都足以一擊斃命。我躲閃開,她沒有猶豫,繼而反手又砍一刀,手臂扭曲到幾乎脫臼,普通人根本做不到。即使這樣她的力氣依然很大,我又避開了,她一刀扎進樹的“眼睛”里,硬是將一寸刀刃都沒入鐵一般堅硬的樹干,拔出來比砍進去還累。
陶逐真的瘋了,她一面毫無章法地襲擊我,一面讓我住口。但我不聽,依然退讓著,步步躲閃,嘴里一刻也不停地念叨著
“你敬愛你的兄長,為了給他續命,做了出格的事,繞了很多彎路。但給死人續命不叫續命,叫借命,有借無還的借。這必須要生者自愿,但你并不想犧牲自己,這樣你又會失去他了。于是你通過特殊的法術大概是歿影閣學來的,把你殺死的人的性命續給自己,又通過另一套法術將自己的命借給陶跡。這里很久沒人來了,所以他又躺了回去。你的兄長不是病了,而是死了。”
“他只是病了啊只是病了不能說話不能動罷了,他沒有死沒有死”
盛怒之下,她的刀終于捅進我的胸腔。我感到皮肉被割開,溫熱的血從身體里逃走。
但我還是規勸她
“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若是其他的無常鬼來,恐怕你已經沒命了。我知你忠孝,不想害你神形俱滅。和我走吧接受應有的懲罰。我會讓亡者歸魂轉生,不刁難于他。”
她知我是六道無常了,兇戾得幾乎能齜出獠牙的嘴臉在瞬間慌了神。她顫抖地松開手,刀還扎在我的胸口。我將刀拔出來,血從我的衣物上迅速地收回傷口,重新變得干凈。她的眼神不知該往哪兒放,腳上后退幾步,跌在雪地里。
“不要帶我走”她臉變得很快,“你不能帶我走”
她的聲音也在顫抖,我只覺得心痛,不僅因為方才那一刀。
她哆哆嗦嗦爬過來,哀聲道“求你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他是為我死的,我知道我沒做過干凈的事,為了錢賣身,為了錢害人,可、可那天要輕薄我的人,我不同意啊。我不想做他的生意,是他非要兄長和他打起來,就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發生了很多次,但兄長沒有輸過的。那次就”
她每說一句話就磕一個頭,面前的積雪融化,露出枯敗的黑色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