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們尹姓之人,是不怎么干人事兒的。”
“知道。”歸鴻道,“養父不曾與我提及,但我也不是從未私下追查。雖然機會不多,我還是得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結合我父母所做的事,我大約知道,我兒時主家一直在四處搜尋八位邪神的遺物,被統稱為特殊的法器。法器在人間流傳,應該動了不少人的利益。”
“嗯,那你一定知道這些東西的力量有多強大了。剛說過,人的貪欲無窮無盡。實際上他們不僅觸怒了人類,還驚動了那位大人奈落至底之主。這些東西在千百年前被湊在一起時,一種法陣使它們之間發生共鳴,險些招致一場可怕的災禍。這些東西如今流落四方,沒有被統一管理,你們尹家卻想再續孽緣,行逆天之事,真是膽大妄為。”
“所以六道無常來處理尹家”尹歸鴻皺起眉,對這個結論有些不滿,“但憑什么我爹娘本就是奉命行事的本分人,上有老下有小,即使對主家的任務有所怨言,想靠一技之長另謀他路,也會直面背叛主家的風險。我長大便明白了,他們雖然表面風光,實際上沒的可選要抓去處理出主意的人不就行了,我爹娘做錯什么為什么不能放過他們”
“放過他們你在開玩笑吧”朽月君挑起眉,“你們那龐大家族的細枝末節,若記著七個法器的下落,便會有死灰復燃的可能。在這點上,你也不用責備那位大人,任務必須嚴密得無懈可擊。旁人知道,可以;賊船上的尹家人,不行。”
“但我爹娘不一定就真的全知道我們不過是偏門罷了”
“東記一個瓜,西記一個棗,抓在一起也夠湊個果籃了吧”
“那我的兄長和阿姊呢”尹歸鴻的聲音高了起來,眼白發紅,“他們知道什么還有我未出世的小妹,她那么小,卻那么完整我甚至能看清她小小的腳趾他們算什么他們做錯了什么,又為什么而死”
朽月君抬起眼來,不咸不淡地看著他。此刻,他好像也一副沒話說的樣子。
“嗯確實。你們爹娘擔心小輩知道太多引來殺身之禍,所以你對此一無所知,按理來說也不必斬草除根。但這就是那家伙的作風呢,畢竟要確保萬無一失。他連神都敢殺,弄死你們幾個還不像按死個蟲子一樣,順手的事而且吧,也不是說一定要要那么兇惡,那么殘忍,那么毒辣。他不是這種人,只能說管教無方。左衽門人那么多,顧不過來也正常,對不對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對他來說就夠了。”
尹歸鴻覺得并不在理,卻無法反駁。說著,朽月君拿起煙桿,繞過他,在屋里走了幾步。他轉悠到柜子門前,拉開抽屜,像是在自己家似的熟練地摸出什么東西。尹歸鴻看清楚了,是那枚不知出處的神秘吊墜。他又放回去。
“我也是覺得有些不公,四處打聽你們家有無后人,才找到了你。見你有人收養,才不再多管閑事。可如今眼見著你要尋仇去了,比起說些不中聽的對你加以阻攔,還不如推你一把。這是我過去留在這兒的,從那時我便開始注意你。”
“我確實開始感謝你找上我了。”
“你謝早了。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告訴你呢,也是我多方打聽來的。”
說著,朽月君已經站在門口,一副要走人的架勢。他停在那兒,回過頭,夜光安靜地落在他身上。他眉眼下墜,分不清真假哀愁。
“你體弱多病,是你爹娘擅自挪用了硨磲法器。它被留下金絲的部分,打磨成一串佛珠。剩下的余料被他們拿走,將粉末混入了你的藥湯,你才不治而愈。可惜”
紅衣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名為燼滅牙的妖刀分明放在桌上,尹歸鴻卻覺得心如刀割。隨著那最后一句話的終結,“毒”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痛骨悲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