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們并沒有來到山的那頭。如先前說的,孔雀精的手下與商隊在狹小的山路上打了起來,她們連人帶車翻進深谷。一路上有許多緩沖,沒有裸露的巖石替他們拆開籠子。而且這籠子多處鑲了鐵皮,結實得要命,竟然完好無損。但孩子們沒這么幸運,有好幾個身子骨弱的磕到了頭,當場斃命,成了這狹小牢籠中保護其他人的肉墊。
男孩的那輛車,還有裝肉的那輛車,雖都在山上,想來怕也是被妖魔鬼怪與飛禽走獸瓜分掉了。女孩們的情況不容樂觀,雖然暫時安全,但沒有食物,也沒有水,還要與數具尸體共處一室。這對身體和精神來說都將是巨大的折磨。籠子是側面扣在地上的,上鎖的那面活門正好被壓在地下,無論如何也無法調轉位置。先前的底座和籠子頂成了四面墻中的兩面。
有個相對強壯些的女孩,她用力扳動一根松動的欄桿。大家都上去幫忙,硬是將那截欄桿扯斷了,盡管只有上半截。可這個籠子的欄桿很密,即使少了一根,也很難讓一個人出去,空檔的位置很尷尬。何況,這些孩子們也沒有力氣去這樣拆掉其他的欄桿了。
“我們必須出去”一個在她們中年齡稍大,盡管只有十五歲的女孩說,“死人會爛,會引來野獸和妖怪。”
“我們活著的人就不會了嗎”一個聲音很尖的女孩說,“而且你說得輕巧。我們連籠子也打不開,吃的更沒有了。”
“吃的倒是有的。”
一個缺了一顆門牙的女孩望向死去的同胞的尸體。接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有些人是不論如何都不愿意的,但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們。薛彌音沒有加入爭執,因為她很清楚她們只有這些。妙妙有些膽怯地縮在角落,抓緊彌音的手,不敢出聲。在這種時候,連食物的人也不復存在,不論再怎樣鼓舞人心的話語也無法解決肚子的需求。
“咱們難道只能吃”
“必須吃。”薛彌音壓低聲音,“如果一開始就不吃東西,是沒有力氣的。餓肚子就會后悔,但再想吃就搶不過那些填飽過肚子的人了”
妙妙到底是個孩子,終于忍不住哭起來。她很久沒有喝水,擠不出一滴眼淚,只是干巴巴地嚎叫著。聲音最尖的女孩覺得吵,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是先前就不喜歡這丫頭的人之一,她的同黨也來了勁,抓起她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薛彌音無法阻止,她們人太多了。發瘋的姑娘將一路上所有的憤怒都宣泄在這個最小的孩子身上,除此之外,氣也無處可撒。彌音就這樣眼看著她唯一的朋友被瘋女孩們毆打、撕扯、抓撓,都打出了血。她們一邊打一邊罵,說路上就數她最聒噪,說著毫無用處的話惹人心煩。薛彌音用力掙扎著,卻被兩個同黨按在地上,頭被欄桿硌得生疼。過去那些曾多少受到妙妙鼓勵的人,只是麻木地看著。對她們而言,這孩子口中的希望也成了已然破滅之物。
彌音急中生智。
“等等別打了別打了讓她出去從那個洞里讓她去找人”
打作一團的姑娘們忽然在聽見最后一句話時停了手,唯獨帶頭的那個多踹了一腳。她們都怔怔地看著彌音,目光兇殘可怕,她這輩子也未曾從哪個人類的眼中看過。
“她最小可以鉆過那個洞。”彌音的聲音弱下來,指了指那個掰開的縫,“讓她出去找人,或者至少能幫我們弄點吃的”
這下所有的人都望著妙妙。妙妙不哭了,但她一定很痛。她用袖子抹掉臉上的血,左眼有四道醒目的抓痕,還在滲血,看得人心驚肉跳。那些旁觀者們忽然反應過來,都點頭說是。
“但這山谷里怎么可能會有人呢”有人問。
“那好歹,有水喝吧”有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