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波欺凌者之中,有人問“她要是跑了怎么辦”
“跑了也活不了。”
為首的那個如此說罷,便往彌音身上吐了口唾沫。她沒有躲閃,只是呆滯地望著妙妙,希望她給點反應。終于,她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大家齊心協力抬起妙妙,將她從那狹小的縫隙里塞了出去。她被欄桿的斷面刮傷了,但不算嚴重。她踉踉蹌蹌地走,邁過車的殘骸,馬的尸體,一步三回頭,消失在瘋長的灌木叢中。彌音知道,若是她真不回來,不論有沒有活著逃走,自己都會被針對,但沒有關系。
妙妙一天跑回來一次,帶著用水囊裝來的水,晚上在籠子旁與大家一起休息,有時能帶回一些野果。在這里好像沒有生活著給人類帶來嚴峻威脅的大型野獸,例如豺狼虎豹。小些的,可惜憑妙妙不能抓住。第六天,她消失了,隔了一天才出現,大家的心才落在地上。她說,她多花了些時間往高處爬,看到山上的石縫插著人類的箭。箭頭有點生銹,木頭也爛了,不知是什么時候的,但這多少給了大家些許盼頭。彌音覺得狐疑,不知為何會把箭射在石頭上。而這究竟是真是假,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她知道妙妙是個好孩子,她想讓所有人活。
她再離開,便杳無音訊了。
“那之后過了很久我不清楚有多少天,彌音說她算不清日子了。”時隔多年提起這些,霜月君的手依然在微微顫抖,“每過幾天,就會有一個人變得虛弱。那群孩子終于到了分食尸體的地步。那天,也就是我與朽月君爭刀的那個晚上,朽月君離開后,天狗察覺到了什么,帶著我跑向那個地方也就是關著彌音她們的牢籠。”
“只有她一個人活著。”
“對,只剩她一個。”霜月君攥緊杯子,“而且很久前,就只剩她一個了。那些尸體都是殘缺的,無法辨別哪部分屬于誰,上面是人啃食的牙印。肉很快會壞掉,招來一些體型中等的食肉或食腐的家伙她就將殘肢隔著籠子拋出去,讓它們離自己遠些。那些馬已經化作白骨,覆著干薄的皮毛。我不知道她堅持了多久,她后來給我說,中途下過兩場雨,間隔兩天,讓她多活了一些時日。至少在當時她已經到了發不出聲音也站不起來的地步。”
“這對一個十三四的孩子來說確實太殘酷了。”
“我沒法不管,你知道,”霜月君重復著,“我沒法不管。”
“我知道。我其實以為她可能是個跟你身世相似的姑娘,你才會幫她。但既然這樣,你向她伸出援手,我也完全理解。你總是這樣心軟的。”
“我見過許多命運悲慘的孩子,都不怪他們。此時,她是我能幫到的最近的一個。我將她救走,帶了一陣,直至饑荒過去。但要安頓她很難,首先她是個姑娘,太瘦弱,又經歷過那種事,干不了重活。這么多年,無非是四處蹭飯罷了,我在走任務的時候還得替她去找下家,操心得很。”
“聽上去就很苦。可她為什么會忽然對你”
“因為那個叫妙妙的小姑娘出現,她找到彌音。”
“她還活著”施無棄有些驚訝,“我以為她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沒有回來。”
“問題就在這里。”
霜月君的表情如最后一場雪融化,顯露出巖石嶙峋悲戚的慘灰色。
“我確認過,她已經死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