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掛在天上只是一個圓盤大的白影兒,鹿門城門前的曠野,已遍布北戎兵卒。
第一支從后方夾攻的謝家騎兵已經撞了上去,大地在震顫,戰馬奔騰的聲音和殺吼聲甚至淹沒了隆隆戰鼓聲。
北戎的騎兵陣在大軍前方,后方的是步兵陣,驟然被突襲,來不及調轉陣型,北戎人的步兵陣很快被沖凹陷進去一塊。
步兵方陣的北戎將領很快反應過來,大吼“是謝家騎兵前隊變后隊列盾墻擲矛手和弓箭手準備”
被沖散開的北戎兵卒很快分成兩隊,豎起巨盾,漫天箭鏃和飛矛如蝗蟲向著謝家騎兵猛扎了過去,不斷有騎兵中箭落馬,卻也不斷有人從后邊填充上來。
騎兵們嘶吼著,咆哮著,全然將生死置之度外,踏著同袍的尸體,也誓要殺向這群進犯他們河山的蠻賊。
謝家鐵騎,是這幾十年里唯一能在戰場上正面和北戎騎兵拼殺的騎兵,他們不僅悍勇,也不怕死。
北戎的步兵陣應對得格外吃力。
謝家騎兵沖殺到了盾墻前,也毫無停歇之意,反而借著戰馬的沖勢縱馬躍起撲向巨盾。
盾墻后面刺出無數長矛來,打頭陣的騎兵連人帶馬被戳成了個血窟窿,鮮血迸濺,倒下去時卻也順勢砸倒了橫在跟前的巨盾。
他們用自己的死,為身后的同袍開路。
千軍萬馬踏來,北戎兵卒來不及重新豎起巨盾,就被迎面沖來的戰馬活生生撞死,踩踏成泥,北戎步兵陣徹底擋不住謝家鐵騎的沖鋒。
北戎十五萬大軍組成的是個“凸”字形大陣,前邊是攻城的前鋒軍和列陣威懾城樓上陳軍的騎兵陣,后邊則是大陣套小陣組起來的步兵大方陣。
被簇擁在大軍最中央的一輛樓車里,坐著觀戰的北戎單于和幾個部落首領。
他們聽見身后的廝殺聲,轉頭往后看,老單于眼底滿是風霜和沉寂“那姓沈的還聯合了謝家軍”
斥候兵答道“據前線探子來報,雷州謝家軍是在得知我們大軍攻城后,才從雷州趕來的,貌似事先并不知鹿門之變。鹿門后方三十里地外,也有一支江淮楚軍正全速趕來”
這番話讓樓車中幾個部落首領都有些面面相覷。
老單于看著后方不斷沖殺的謝家鐵騎,眼皮上的褶子一層層堆疊著,他像是在嘆息,又像是不解“這些中原人吶明明都是死敵,這種時候倒是不需要許諾什么,他們就抱成一團了。”
其他部落首領也一樣不解,他們部落間也經常和各族發生戰爭,但只要不是本部族的,哪怕對方被滅族了,他們也不會生出一絲憐憫。
他們同意從涼州往南打,不再跟北庭謝家死磕了,也抱著幾分他們不再找北庭的麻煩、北庭興許就作壁上觀的心思在里邊。
但沈彥之那邊分明沒有跟北庭有任何來往,鹿門被圍,北庭和江淮卻都出兵了。
這群自傲的蠻人,頭一回覺著,或許他們真的不懂中原人。
不過這點反思和感慨也到此為止了。
他們有十五萬大軍,草原兒郎更是個個都擅騎射,只要有足夠的戰馬,步兵也可轉化成騎兵。
而謝家精心養出來的騎兵,死一個就少一個。
在絕對的人數差面前,縱使他謝家鐵騎再悍勇也是枉然。
老單于收回視線,下令“騎兵列陣迎敵。”
北戎的步兵方陣被謝家軍沖散時,列陣在前方的北戎騎兵也已借這點時間調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