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豹對此卻不屑一顧“只要能反秦,是非不分又如何”而張良環視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態度。
張良望著魏豹,肩頭仿佛壓了千鈞之重。
他猛然意識到,在非懷念復國之人的眼里,他們這些心心念念要顛覆太平的人,究竟是一副什么樣的嘴臉。
秦若暴政,他們反秦是應當之舉,可秦如今已在神女的協助下,令治下黔首越過越好,他們擅自掀起動亂,只會民不聊生。
“錯了”在這一刻,張良頹然地搖搖頭,“是我錯了。”
“張子房”魏豹之前質問他是不是忘了亡國之痛,也只是在敲打他,從未想過張良會真的放棄復仇,然而此刻,魏豹心頭涌起不詳的預感,“你在說什么”
張良不是應該痛恨秦國,厭惡秦國的嗎至少不該在這里,對著他們質問,為何要中傷秦國國師
云層里閃過電光,如白龍游過天際,頃刻間晃亮了晦暗的室內,露出張良仿佛想通了什么,堅定的雙目,“吾言盡于此。”他轉身拉開房門,沒入大雨中,漸行漸遠,“爾等好自為之。”
在張良晃神的極短時間內,儒者已經看完了他想要實行的操作,贊嘆之余,用因著經年握筆,指腹有薄薄一層繭的手,拍了拍張良肩膀,“你想通了就好,以你之能,不為黔首謀利,實屬可惜。”
張良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他望向自己的老師,老師也在目光灼灼望著他,問他“你是怎么想通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學宮里那群貴族身上。雖說不少人已經因著上午學習,下午養豕,晚上回去還要寫作業的一整天操勞,沒心思去陽奉陰違了,但還是有幾個仍負隅頑抗,讓他們頭疼。
張良想了一下自己的心路歷程,全說出來未免太沉長,又太尷尬,最后總結為八個字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那儒者重復呢喃“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好好句啊”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激動得滿面潮紅,緊緊抓住張良的肩膀,“子房,這話是哪一位大才說的,可否替我引見”
張良往上林苑方向看去。
“是國師”儒者頓時怯步了。
高人一等的存在通常各有各的驕傲,國師卻不見任何倨傲,誰都清楚國師不難相處,然而,除了陛下,誰也不敢隨性接近國師。
那天上來的神女,從一開始,就和凡人隔了難以跨越的鴻溝。
“罷了。”儒者嘆息,只對著上林苑國師府的位置遙遙一揖,權當拜見了。
回過身來,儒者對張良道“你在這兒先住一陣子,為師現在就將文章遞去報館。”
張良“我”
儒者制止了他,“子房,你既然關心此事,總該留下來看看發展。而且這回用出的只是你給的法子第一步,后面還有一步,你難道不準備親自把控局勢”
“好。”
事后,每每回想起這天,張良就覺得自己腦子里真是灌進去整整一壇子酒,才會答應下來。他要是早跑了,至于稀里糊涂把自己賠進秦朝廷嗎
每一期縣報運到每一個縣時,都會有一名郎官相隨,念報。
這一次,郎官們展開樹皮紙后,不約而同忽然“咦”了一聲,瞳中泛起笑紋。
他們徐徐將縣報內容念出來,先是說了一下有人指責神女的事,將起因經過結果詳細道出,重點提了神女對大秦的幫助,再提及感謝陛下和百官救災及時,災民們都有好好被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