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偷運白鹽沒偷挖貝母沒偷拔云蘭沒偷”
冰窖里發現的家伙,差點被凍成了根冰棍。等他被篝火從圖勒之神的懷抱里拉回來,一睜眼,對上火光里扎西木明晃晃的長刀。他立馬高聲叫了起來,架勢熟練得仿佛類似的事遇到過不下千八百回。
“圖勒在上我啥都沒干”
扎西木沒理睬他,用刀尖挑開他身邊同時解凍的大背袋。
背袋鼓囊囊的,一撥開,立刻稀里嘩啦滾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凍成黑石塊的墨硯、十幾二十幾根寫禿嚕了的毛筆,小半塊硬邦邦的茶磚,幾本編在一起的紙冊扎西木罵了聲“什么玩意”,在他“輕點輕點別劃破”的凄厲叫聲中,把它們撥開。
鐺。
長刀在紙冊堆里掃到什么東西。
“等等我能解釋”倒霉鬼大喊起來,“那不是”
話音剛落,一塊通體晶瑩的銀藍石頭,打紙張堆里滾了出來。
篝火一搖,扎西木直接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轉頭看向走過來的人“首巫大人又是個偷挖雪晶的賊子”
“我不是”
扎西木長刀一壓,壓出道血痕。
聲音戛然而止。
年輕的圖勒弓箭手此刻再無半分和伙伴打鬧的散漫,青澀的臉上滿是殺氣“少來這套你們這些中原來的賊子,這些年偷挖走我們多少雪晶。告訴你,老子才不管你們背后是哪家哪家,偷拿我們雪原的東西,就得把腦袋給我留在這里”
中原倒霉鬼滿臉是汗,生怕他一個血氣上涌,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結果了自己。
圖貢長刀可是鋒利到能一刀把馬和馬鞍同時斬斷
剛剛過來的圖勒首巫,瞥了那塊銀藍的雪晶一眼,便將視線移到他臉上對上那雙冷漠的銀灰眼睛,中原倒霉鬼差點以為自己被重新扔回冰窖里了實在是見鬼圖勒部族怎么會有這么個家伙
好在很快,圖勒首巫就移開了視線,讓扎西木把刀移開。
倒霉鬼頓時如獲新生。
“可是”
扎西木看著火光下的晶石有些遲疑,但還是緩緩移開刀刃。
“阿瑪沁是阿瑪沁送我的”差點被一刀宰了的倒霉蛋忙不迭地解釋,“是我啊我是許則勒”說著,他把臟兮兮的頭發和胡子一扒拉,露出張勉強還算得上清秀的臉,沖一邊的一位圖勒勇士大聲打招呼,“桑吉喂桑吉你還記得我吧”
被他喊道名字的圖勒勇士一怔,走過來盯著他,仔細瞅了好一會兒,猛然驚道“你咋成這個樣子了”
見此情形,扎西木終于把刀徹底收了起來。
他倒也想起來件事了。
雪原的雪晶,絕對禁止外人開采,就連雪原部族的人要請一兩塊晶石,都要遵循諸多古老的規矩。部族內部,年輕的姑娘們經常會隨身收藏一塊雪晶,遇上喜歡的人,就把雪晶送給對方。
聽說,幾年前,部族里的阿瑪沁,曾送過一個中原人一塊雪晶。
“呼”見可算有個說得上話的熟人,許則勒松了一口氣,操著一口流利的圖勒語,虛弱地央求,“給口馬奶酒的行不”
那邊桑吉看在阿瑪沁的份上,摘下腰間的皮囊丟給他。
這邊師巫洛已經跨過篝火,走到篝火邊的背囊旁,撿起一本裝訂得很粗糙的冊子,翻了翻,拿走了。
許則勒心如刀絞,卻不敢吱聲。
圖勒部族這位年輕的首巫,那可是頂頂頂的不好惹。
他一邊“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猛灌馬奶酒,一邊等圖勒首巫走遠,立刻緊張兮兮地問桑吉“你們首巫大人,拿我手稿做什么他該不會覺得那是冒犯雪原,要拿去燒了吧”
“放心,”桑吉看了一眼,“拿去哄他的阿爾蘭吧,首巫大人的阿爾蘭也是打你們中原來的。”
“哦哦哦,”許則勒一顆心落回肚子里,又灌了一口酒,“原來是要哄阿爾蘭啊啊”
噗
許則勒一口馬奶酒盡數噴了出來。
“啥”他咳得驚天動地,活像見了鬼,“阿爾蘭你們首巫能有阿爾蘭”
桑吉“”
不僅有,還兇得狠呢。
兇得狠的漂亮少爺理都不理進屋的圖勒巫師。
木門一開,他立刻扯過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蓋了起來,只吝嗇地露出些許蓬松凌亂的黑發但徹底占有過他的人,知道它們在狼王銀色的氈毯上散開的樣子,也知道它們沾在霜雪的肌膚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