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太子,后有長公主,都是不省心的玩意兒,偏偏宗政皇族偏心長女與次子,又留下了考驗,不讓她輕易得到前太子與長公主的勢力。
域外與中原的戰事一觸即發,而海市蜃樓神秘莫測,他們屢次派出的人手都折損其中,底兒他們還沒有摸清楚,龍荒不能貿然對抗。
與此同時,遠嫁赫連的龍荒雪蠶時不時便要來信,她對她的依戀比新婚丈夫還要深刻這些,也是需要龍荒女王親自去安撫的,畢竟是龍荒雪蠶退讓了一步,讓緋紅順利收攏十六部族,她再怎么依她都不為過。
因此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從最前面的地方,排到最后邊。
謝柏翹清晰意識到,他不是最重要的。
因為他是一個最安分的、最懂人心的、最不會亂跑的軍師,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只需到他房里走一走,問一問,隨后又是數日的消失。她并不總是什么都告訴他的,所以他大部分時候都在揣測,她又在做什么呢
想著她的下一步棋,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對弈樂趣。
漸漸的,謝柏翹又覺得不滿足了。
只要她想,只要她回頭,她隨時都能看見身后的他。
他是一個病秧子呀,怎么跑都跑不遠的,所以她總是不擔心他會出什么幺蛾子,除了這具破身體。現在神醫來了,她把他扔給他,好像只要有了一個醫術超絕的大夫在,他就會活得跟王八一樣長壽。
但王八沒水,血條再厚,照樣會死。
就像是他養一個就死一個的小王八們,他越是期望做到某一件事,命運總會猝不及防給他最沉重的打擊。
謝柏翹知道,他今夜如此出逃,借著自己的傷勢,攪亂她的布局,一定會在她的心上惹了幾分惡感。病美人要知情識趣,萬事周全,才會惹得人們憐惜,否則便是恃寵而驕,落得個魅惑君上的罪名。
但他不想再安分了。
他想自私一回。
于是謝柏翹轉過頭,主動去討一口酥糖。
她避開了。
他的兩瓣唇壓在她的耳廓上。
“為什么”
他嘴唇翕動,吐出細微的氣息,生怕驚擾她鬢邊的黃金環飾,“龍荒女子十六歲便可以與情郎雙宿雙飛我不行么”
“不行。”
緋紅拒絕了他,“你如今身份,便是我的兄長,頻繁出入我的氈帳,你讓其他人如何看待況且你的身體,需要靜養,不宜過分折騰。”她像是以前一樣哄著他,“翹哥別鬧,你知道我需要你,我們的大業尚未完成,你難道就不想親眼看見仇人的河山染血,我們的含章萬古流芳”
她柔聲道,“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待江山定鼎,我肯定會給翹哥”
“冠冕堂皇。”
他竟然這樣說。
緋紅的動作一頓。
病公子像是湖中的驚鶴,昂起了頭顱,風燈在他的袖邊,鉆入了一段昏黃又混沌的光,從衣料薄薄透出,仿佛一頭抱著月亮的白兔,他直視著她,“什么含章,什么復國,說得好聽,你只愛自己,只愛那一柄天子劍”
“你猜疑徽音夫人跟帝師是外族奸細,就順水推舟,留下辛小吉,又借魏軍之手,名正言順去除你的障礙和眼線。如此一來,咳,哀兵必勝,你將以你的遠見,贏得含章子民的認同,而宗政國主愚昧昏庸,成了你聲望的踏腳石”
“帝師以死洗脫了奸細的嫌疑,你又接手我與新桃,只為更好利用老帝師的名氣、人脈為你鋪路”
“前太子呢他性情柔弱,悲春傷秋,本該被嚴厲管束,你卻松懈人手,咳,放任他逃跑,以此捧殺他。長公主倒是一枚好棋,你就用神醫牽著她,讓她主動去海市蜃樓,做你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