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鐘鉉出言反駁“西南王溫厚謙讓、親賢好施,清除亂賊黨羽更是立有大功,而你口中的孔氏窺伺神器,包藏禍心,乃亂臣賊子,你豈能拿那等大逆不道之徒來比賢德有功之臣”
裴新適時露出拂郁之色“殷仆射,孤究竟有何處得罪了你,為何要用孔氏鼠輩來羞辱于我”
“殿下誅殺國賊確為有功,”殷慎不肯善罷甘休道,“正因此,殿下更應該效法前賢至誠謙順之道,輔佐陛下治理國事,匡扶社稷,怎可為權勢迷眼,再步孔澄后塵”
“我上任后,自會用心輔佐陛下治理內政、平定外亂,你又怎能妄加斷言,篤定我會步孔澄后塵”
“殿下。”殷慎忽然抬高嗓門,整個大殿回蕩著他的聲音,“你可知十日前發生何等禍事”
裴新對上他炯炯有神的雙目,心中掠過不祥預感。
果然,下一刻便聽對方陳述道“十日前,南柘為匈奴大舉入侵,荀公戰死南柘城,大將隕落,此乃國之不幸”
裴新眉宇間壓抑著怒氣,移開了視線。
殷慎卻依舊凝然不動地注視他,用一種質問口氣說道“南柘為何會破追根溯源,是何人之過殿下,如今連荀大將軍之死,皆換不回你的良知嗎”
“殷重行”裴新怒目圓睜,指向他道,“你休要胡言,荀東月為孔氏族人所害,與孤有何干系”
望著他暴怒扭曲的臉孔,殷慎只沉默以對。
片刻后,他倏然收回了視線,面含失望地轉過身,伏地叩首,所拜雖朝向幼年天子,所諫卻是沖著朝堂大夫。
“臣諫言,內外大權不可被一人所攬,外戚之禍不可再現,朝廷已經不起二次震蕩,望陛下,望諸大臣慎重考慮”
他的話音剛落,陳學便出來勸道“西南王不遠萬里奔赴京師,歷經磨難清除亂臣余孽,為大功一件,陛下當論功行賞,不可寒忠臣之心啊。”
李瀟額頭流汗顧不上擦,緊跟其后勸諫“西南王忠貞之士,堪當大任。”
在他之后,殿中又出來幾人附議,分明早已串通一氣,彼此間卻各不相望。
裴戩瞧著明顯已偏向裴新的那些官員。
侍中陳學,散騎孫程,皆為天子近臣;大鴻臚李瀟,看似不相關,實為李太后之弟;御史中丞鐘鉉,糾察百僚,其弟鐘道更是執掌禁兵的中領軍
思及此,裴戩突然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恐懼。
孔澄之流才剿滅沒多久,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又一次被新聚攏的西南王勢力包圍控制了。
他垂眼看向額叩高殿的尚書左仆射,又看了看始終一言不發的謝、周等人,心情驟然冷卻,為殷慎所言而一度燃起的火焰也逐漸熄滅。
幼帝無助地坐于高位之上,期盼著有人再出來說些什么,結果無意間對上西南王銳利的視線,心中頓時一凜。
他咽了口唾沫,慌忙無措地抬手道“那便,依詔書所宣吧。”
這話他說得很輕,傳入眾臣耳中卻格外清晰。
一瞬間,殷慎感到一股深深的麻痹感朝自己襲來,四周仿佛遍布著腐朽墮落的臭味,熏得他幾乎透不過氣。
抬頭看見裴新志得意滿地感謝圣上,他緩緩起身,退向殿側,面孔在郁暗空蕩的大殿中顯得蒼白無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君不見中原大地,胡寇縱橫,所過郡縣,赤地無馀
“君不見邊土城郭,黎民殘喘,碧血灑地,白骨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