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觀棋問“不覺得丟臉”
王壑道“還是會的。”
觀棋問“就因為我是女子”
王壑道“不。因為在下比姑娘多吃了幾年飯。若是在下也跟姑娘一般年紀,心里會好受些。”
觀棋笑不可仰,因怕人聽見了,用手捂住嘴,偷偷地笑,星子似得眸子對著他燁燁生輝。
這一刻,小丫頭極美。
就像月下搖曳的花枝。
王壑看得怦然心動,一種陌生的、無法言喻的情緒彌漫在心間想要跟她一起離開這些人,去園中、去郊野,或者乘一艘小小的烏篷船,在水上任其漂流,感受涼風習習,聽水聲潺潺、聽夏蟲呢喃,看高天上流云和冷月,看月下花影疏影;和她肆無忌憚地在月下嬉笑、打趣,可逗她如眼下般開心,也可用言語撩撥她,說她阻礙了她家姑娘的好姻緣,看她薄嗔滿面的樣兒,就像那天兩人斗嘴他首次對一個少女生出如許多的情緒和想法,真駭人
觀棋笑罷,隨意揮手驅趕道邊草間飛舞的螢火,似勸慰似安慰道“公子不必氣餒。小女子雖然身份低微,學棋很刻苦的,一天當兩天用,算起來不比公子小。”
王壑不服道“我也很勤奮。”
觀棋道“你們世家子弟,所學繁多,不比我專攻棋藝一項,所以還是不能比。”
這點王壑倒是很認同,他學的東西多著呢。
觀棋見勸得他同意了,更開心。
王壑道“姑娘還沒贏在下呢,就這般高興”
觀棋道“容我先高興一下。”
王壑忍不住也笑了,心情愉悅的很,把剛才的煩悶拋在腦后了,正要再說,抬眼一看,已經出了織錦坊,簡繁等人都神情古怪地看著他和觀棋。
王壑忙解釋道“在下與觀棋姑娘還有一盤棋未下完,想摸摸她的底兒,只求別輸得太難看。”
張謹言不信道“她這樣厲害”
寧致遠很遺憾叫王壑這么一說,他還有何可說的說的再精彩,也不過拾人牙慧罷了。但他必須說,至少要在簡繁心里留下一個印象他聽懂了這番話。
在場許多人,并非都聽懂了。
方逸生和劉嘉平幾個都懂了。
有些商家少年則未必聽懂,他們關注的是李家這么一分股,天下的工人要不安分了。因此,他們緊張地盯著簡繁,看簡繁如何決定。這決定將影響大家。
簡繁挨個聽了寧致遠、方逸生、劉嘉平等少年的看法,他自己卻不置一詞,在李家織錦坊轉了一圈,借口勞碌一夜,此刻倦了,要轉回驛館休息去了。
李卓航一家忙恭送眾人。
王壑落后一步,跟觀棋并列,瞟了李菡瑤一眼,問觀棋“請問姑娘何時繼續,下完那盤棋”
觀棋笑道“待定后告知公子。”
又道“公子果然胸藏丘壑。”
王壑道“怎敢與李姑娘達則兼濟天下的襟懷相比。”
李菡瑤不得不回應了,她卻似不想說話一般,瞅了觀棋一眼,觀棋立即道“我家姑娘可沒想那些大道理。”
王壑以為她是替主子謙虛。
觀棋將螓首向他靠近些,一副有話說的模樣。
他忙也微微傾身、側首。
觀棋并不將臉轉向他,就這么目視前方,腳下不停步,含笑微聲道“自古民不與官斗,有錢無權也要受貪官欺壓。我家姑娘卻不信這個邪。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姑娘就是要用銀子堆死他”
王壑神情微滯,又恢復。
這話雖豪氣,也很荒誕。
觀棋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話會造成什么效果,惡作劇得逞似得,調皮地一笑,眼波瀲滟。
王壑知她故意這么說,但她并不擔心自己傳揚出去,可見是相信他的品行;又想這話雖荒誕,卻也不無道理。有錢能不能驅使鬼推磨,他不知道,但銀子落在李菡瑤這樣善謀之人手中,用來堆死潘織造足夠了。
他又聞見觀棋耳畔一股幽香,想起“冰肌玉骨”這類詞,不禁心一跳,忙把傾斜的身子站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