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下去,徹底耗費了沈青琢所剩無幾的精力。
他渾身無力地躺在榻上,心道小徒弟簡直倔得像頭驢,現下只能向上蒼祈禱他得的是風寒,而不是要人命的疫病。
很快,向晨請的太醫匆匆趕來了,一見圣上便跪下行禮“圣上。”
“起來,快給太傅好好看看。”蕭慎忍著滿心的焦躁,低聲催促道。
太醫連忙起身,撩開簾子,搭上手腕。
片刻后,他又詢問道“太傅,目前可有什么癥狀”
“頭疼,咳嗽,四肢乏力”沈青琢勉力回道,“但目前、身上還沒有起紅疙瘩”
蕭慎嗓音緊繃地問道“沒什么大礙吧”
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謹慎地回道“癥狀與染上疫病的初期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一般人染了疫病,兩個時辰內就會起紅疙瘩,所以”
“所以不是疫病”蕭慎粗暴地打斷了他,又激動地撲到床尾,緊緊握住先生的手,“聽見了嗎,先生不是疫病先生沒事了”
太醫又擦了擦源源不斷溢出來的汗,“慎重起見,太傅最好還是先喝下防治疫病的湯藥。”
沈青琢勉強笑了笑,“太醫,讓官邸里的人都喝以防萬一。”
“沒有萬一”蕭慎舉起先生的手,放到干燥的唇畔不斷親吻,“先生不要怕,有我在”
太醫目不斜視地退出屋內,絲毫不敢耽擱地去熬制湯藥。
診治結束后,沈青琢終于支撐不住,又暈了過去。
蕭慎跪倒在榻前,望著先生燒得通紅的臉頰,以及濕透了的鬢角,滿心滿眼說不出的心疼和無措。
他脫下外袍,親自打來溫水,擰干了巾帕,一點一點擦拭溢出來的熱汗,動作小心得像是怕碰壞了瓷娃娃。
又睡了不知多久,沈青琢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懷抱里。
“先生”蕭慎瞬間察覺到他醒來了,“先生,我們先喝藥。”
沈青琢小孩子般被他抱在懷里,用湯勺小口小口喂著湯藥,比起黃連一樣苦澀的口腔,這湯藥的味道都顯得沒那么難聞了,但他還是惡心得吐了出來。
蕭慎一顆心都快被捏碎了,大手不斷輕撫著后心,又端來溫水慢慢喂先生。
“你也要喝藥”沈青琢強忍著惡心,手指揪住小徒弟的前襟,啞聲囑咐道,“好好休息,離先生遠一些”
他的癥狀與疫病雖不完全相似,但不排除疫病在傳染過程中發生病變的可能性。
“先生又在說胡話。”蕭慎親了親汗津津的額頭,“只是風寒,沒事的。”
沈青琢眼眸微闔,“風寒風寒也會傳染”
蕭慎便不再回話,舌尖逡巡著唇瓣,毫不費力地撬開牙關,堵住了先生的話。
夜里,蕭慎輕輕掀開汗濕的里衣,雪白無瑕的肩背上悄然起了紅疹。
漆黑眼眸沉不見底,他披上外衣,命向晨將太醫叫回來。
太醫仔仔細細分辨,望了一眼滿臉陰郁的圣上,戰戰兢兢地回道“紅疙瘩瘟是大血塊腫包,太傅身上這、這紅疹,不太像”
蕭記慎一口氣終于喘了上來,“不像就好,不像就好”
“太傅身子虛弱,又連日操勞,這次發病發得兇了些。”太醫自己心里也沒底,結結巴巴地安慰道,“只要悉心照料,定會、定會痊愈的。”
沈大人病倒了,肅州的主心骨沒了,一時亂成一團。
但好在蕭慎迅速接過攤子,一邊雷厲風行地調遣人力物力,一邊晝夜不眠地守著先生。
太醫給他吃了定心丸,然而,先生的情況并沒有好起來,發熱始終不退,整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連藥也喂不進去。
蕭慎急得沒辦法,只能口中含藥,捏著下頜嘴對嘴一口一口地喂,喂完了還要用舌頭掃清口中殘留的苦澀藥汁。
先生怕苦。
與此同時,持續的高燒令沈青琢夜不能寐,背后的紅疹也癢得鉆心,意識模糊間發出難受的低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