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扶著梁瀟回書鋪時,幾乎快要把崔蘭若和崔斌驚掉了下巴。
兄妹兩訥訥跟在姜姮身后,相互交換神色,都沒說話。
姜姮把梁瀟扶去書鋪后的耳房,沖崔斌道“去找個郎中過來吧。”
崔斌呆愣在原地,還是崔蘭若悄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慌忙應是,奔出了門。
崔蘭若還是機靈的,沖姜姮笑道“那個柜上缺不得人,我先去看著。”
她順道把試圖往梁瀟身上爬的晏晏也一起摟走了。
耳房狹小逼仄,只剩下姜姮和梁瀟兩人,梁瀟坐在橫榻上,仰頭看姜姮。
姜姮面上如覆薄霜,半點溫度都無,冷聲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梁瀟沖她微微一笑,清秀面上鋪滿柔淡的光“比你晚不了幾天啊。”他驀然有些幽怨,喟嘆“姮姮,你好狠心啊,把我丟在半路上。”
姜姮依舊盯著他,眉目堅冷如冰,不為所動。
梁瀟毫無負擔地向后仰身,斜窗投射進金燦燦的光束,映得他眼眸瑩然透亮,他唇角噙著親柔的弧度,笑道“算了,我是不會跟你計較的,我這個人,最是大度。”
姜姮冷眼旁觀他自己唱完一出獨角戲,問“竹簍是你給晏晏的”
梁瀟立即點頭“我是心疼你,盡顧著賺錢,連飯都不應時吃。”末了,還不忘給別人捅一刀“別看那小書生天天姐姐長姐姐短,浮躁得很,他怎能想得這么細致,對你這么關心”
姜姮略有些煩悶,張口想要罵人,崔斌及時把郎中請來了,才讓梁瀟躲過一劫。
郎中診過脈,道梁瀟身上傷重未愈,氣血兩虛,虛得好好調理,不然落下病根晚年可有得受。
他開了張方子,崔斌謄抄下一份,交給伙計讓拿著出去抓藥。
忙活了這么一陣,眼看天色漸晚,夕陽西垂,熔熔似金的光芒鍍在柳梢頭,如火樹銀花開遍。
姜姮耐著性子等崔蘭若煎出一碗藥,梁瀟喝了,眼見這人十分不見外地半躺在臥榻上,打了個瞌睡,有一搭無一搭地跟姜姮磨嘴皮子。
都是些噓寒問暖的廢話,姜姮不答,他也不覺得懊喪,還一個勁兒地絮叨。
姜姮終于忍無可忍,打斷他,問“你住在哪兒我讓人把你送回去”
梁瀟霎時閉嘴,黑白分明的眼眸內蘊精光,掀起眼皮仰看姜姮,往臥榻里側挪了挪,十分謹慎道“我沒有住處。”
“你胡說”姜姮掐腰道“我給你錢了,你來槐縣這么久,怎么可能連個住處都沒有”
她的聲音尖細,穿破浮塵,直刺向耳廓。
梁瀟脖子微縮,默默抬起手捂住耳朵,可憐兮兮道“就是沒有。”
姜姮長呼一口氣,上前揪他的衣領,“沒有你也給我起來,書鋪要打烊了,你趕緊走。”
梁瀟任她拉扯自己,就是坐得穩當當的不動,忽的,他咳嗽了兩聲,捂著胸口哀哀痛吟起來。
姜姮叫他嚇得一愣,忙松開他后退幾步,見他軟趴趴地伏在榻上,全身像沒有了骨頭,哼哼唧唧,十分矯情。
姜姮不耐煩地看了眼窗外,又把目光收回來,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梁瀟虛弱氣喘,輕聲呢喃“我要求也不高,就想有個住的地方,今天我好歹也救了你,我身上還有傷,你不會這么狠心把我扔出去讓我自生自滅吧。”
姜姮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正與他僵持著,崔蘭若推開門進來,湊到姜姮耳邊小聲道“就讓他住在書鋪里,最近進了那么些貨,正缺個夜里看鋪子的人。”
他們白天雖然在鋪子里忙活,但晚上還是要回楓葉巷的宅院里住,雇的幾個伙計都是本地人,夜里是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