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香帝語氣微沉,“我之前跟你說過吧,他修的是法,是王法、刑法、道法、天下之法,修到極致,他本身就成了法,任何不公、不正、不端,即使是至親之人,他都要一一處決,促進內心之法的堅定、鋒銳。”
“而只要念頭動搖”
她連忙追問,“動搖會怎么樣”
第五香帝指著窗外那只瘸走的白鶴,“便如這鶴的下場,淪落為廢人,法統御萬物,本該縱橫決蕩,若是連自身存在都懷疑,這大勢怎么立得起來又怎么能服眾”
她們才討論這個問題不久,隔天便收來一條消息。
說是太京門第一絕才突然放棄“第一法”,改修“太上忘情”。
此傳言一出,舉世皆驚。
“第一法”是天下萬法之源,縱橫開闔,橫烈無比,而“太上忘情”是圣人之道,清心少欲,薄淡世情。
若修“太上忘情”,必廢一身之法,從頭再來。
此后七八百年,那個白衣至烈的少年成了三十六洲的一段回憶,而太京門也多了一位遺世獨立的黑衣掌門。
所以,當他突然造訪披香殿,說要請她們全宗門為他妻子梳妝的時候,第七香帝第一反應是這騙子真是膽大包天,裝誰不好,竟敢裝太京掌門,莫不是嫌命長了,想要被太京門扒皮抽骨了
但這驚世駭俗的事竟然是真的。
他欲要與他的師妹結為連理。
而他的“香油錢”,是給披香殿在三十六洲里買一座山。
那可是買山啊
這意味著她們可以走出紅鸞洲,去別洲開立分派。
這一座山,從第二香帝到第六香帝,心心念念惦記了多少年,結果因為手頭靈石不夠、人脈不夠、資源不夠,屢屢被擱置,不得不飲恨而終。
她被對方的大手筆震驚,在恍惚中,發了紅鸞令,讓各地姐妹立刻停下手頭的事情,一同前往太京門。
所有籌備,只為今日的道侶大典。
香帝甚至想,是不是太京掌門起了卦,料到今日紛亂,所以未雨綢繆,請了她們所有的紅線香女,用“紅線香火”壓一壓這邪穢之氣。
太京門的占卜問卦也是一絕的。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早知今日之事,為什么還要舉行大典呢
香帝走神得有些久,又被一道寒光瞥過。
對方的眸心欠缺情緒,令她頓時想到了傳聞中的“第一法”,那個為了執法可以六親不認的白衣少年,頭皮驟然發麻。
他吐了一個字。
“快。”
香帝心神俱寒,壓住自己的慌亂。
“陽靈犀畢”
“起陰靈犀”
這是輪到般弱發表結婚感言了。
她哪敢發呀
般弱這會兒是恨不得扒下這身嫁衣,說聲拜拜,逃之夭夭,尋個有山有水的地方悠然離世。這魔元跟她是命運共同體,一旦被察覺,仙門人士絕對是要把她大卸八塊,拿去祭天的。
她忍不住又罵了小魔元早不來晚不來,需要你的時候不在,不需要你的時候偏偏冒出來,我允許你托生在我的識海了嗎,不要臉。
她什么計劃都被攪亂了,就像是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輩子,在最后關頭被人活生生奪走了自己的退休金。
這能忍嗎
小魔元被罵得狗血淋頭,不敢回嘴。
嗚嗚嗚這一屆的魔主格外暴躁,說好做彼此的命運呢。
般弱自認是個柔弱無力的弱女子,在武力值上肯定比不上小師哥,所以只能軟著不能硬來。
她小聲地抽泣,“心情不好,背的詞兒,全忘了。”
第七香帝的眉頭狠狠一跳。
我的姑奶奶,這你都能忘
不只是她,在下面觀禮的賓客們內心也一咯噔。
完了,他們要被雪埋了。
“既然背過了,肯定有記憶。”掌門師兄站姿挺拔,眉眼的情緒淡得像煙霧,“你再,好好想想。”
“想不起來。”
般弱干脆硬干。
“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飄落在地上的云。
“那師哥,就讓你好好回憶。”
他伸手一招,“君不見”似寒光般掠來。
它還掛著一個血淋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