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蘇嬋眺望遠方,她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平時也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不喜歡被人注目,但這不代表蘇嬋是個木頭人,被個呆子盯這么久也能無所謂。
“你還要看多久”
南宮昶被問了一句,頓時感覺臉上燒得慌,他訥訥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唐不唐突的無所謂,你有什么事”
其實沒什么事,南宮昶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就是覺得,從那個小孩被帶進來之后,你就有點心不在焉。”
這不奇怪,他們赤火教里的人要么是自己投奔來的,要么就是撿來的,可從前來人,不見蘇嬋如此。
“只是看見他,想起過去的自己。”
蘇嬋沒有什么不能提起的隱痛,她對自己的過去也從未隱瞞,只是略有些茫然,以至于今天她居然跟南宮昶說了這樣多的話“我覺得很奇怪,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就死了,二十多年過去,我練成了武功,為她報了仇,已經這個歲數了,為何會在見了那孩子之后,突然開始想我娘呢”
“是不是很奇怪這么大的人了,竟還會想娘。”
南宮昶的眼神卻很溫柔“怎么會奇怪呢我也好想我娘。”
“你娘是個什么樣的人”
南宮昶突然笑了,這笑容令蘇嬋不解“我說了什么很好笑的話嗎”
“不是,是你第一次這樣好奇我的事,我感覺受寵若驚。”
蘇嬋無語地不再看他。
南宮昶本來坐姿很拘謹,他試著放松一些,就很沒有讀書人形象的伸開雙手往后倒,這樣整個人就都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了,他不去想草葉上的塵土,興許還有他最討厭的小蟲,他眼里是碧藍的天、雪白的云,還有身邊強大又英氣的姑娘。
“我娘啊她就是個普通的婦人,沒有你跟凝雨這樣特殊,她普通的在我記憶中,甚至沒有什么顯眼的記憶點。”
南宮昶的人生和無數讀書人一樣,他的父母盼著他能光宗耀祖,砸鍋賣鐵也要讓他讀書,他自小便承受著來自父母的期望,以至于對父母的記憶都不大深刻,這么多年過去,連他們的容貌似乎都漸漸記不得了,只有那無數個在牢獄之中的晚上,從痛苦的噩夢中醒來,嘴里會不由自主喊著娘。
“我娘很厲害。”蘇嬋隨手拽了一根草葉子,“也很講義氣,我小時候都是我爹帶的,我娘在外闖蕩江湖,后來我爹病死了,她就帶著我一起闖蕩江湖,那大概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了。”
“我想吃我娘做的手搟面。”南宮昶突然說,“還有我爹,我爹跟你一樣不愛說話,我娘常說他是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這話有些粗俗,她每次說完就會呸一聲,怕我學去,讀書人說粗話可不行。我娘要是回一趟娘家,我爹干完活就蹲在門口等,他是會煮飯的,只是味道不好,我娘生他的氣,他就去打零工,除了給我買文房四寶外,存的那點私房錢,全拿去買胭脂哄我娘開心。”
“只可惜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沒能讓他們享福,反倒害他們含冤而死。”
南宮昶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父母早已故去多年,而他始終無法忘懷,讀的這圣賢書,救得了誰即便事后翻案,又能如何呢
甚至于為他翻案的人也不是為了公道與正義,只是兩邊勢力來回扯大鋸,南宮昶只是這場抗衡中的一個棋子,為他翻案的人想要給冒名頂替之人所在的派系一點厲害瞧,于是選中了他。
他看透這世間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簡單的善或惡,愈發對自己畢生學識產生懷疑,如今就在這山谷之中過平靜的日子,便覺得很好。
蘇嬋垂下眼眸“那個孩子,他娘應該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