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者,向來都比臣下要愜意得多。他們能得到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可以掙脫的束縛太多,其高高在上的地位,能取得的東西又何止一二。
這驟然刮過的冷風,讓莫驚春寬大的袖袍乘風起。
他突然有些冷。
“陛下,不在宮內。”
秀林欠身說道,“是的,太后娘娘。方才長樂宮已經讓人來說,陛下出宮去了。”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深夜,太后只是夜里做夢,突然夢到了許久前的故事。
是在她,還未入宮前的故事。
驚醒過來后,太后就派人去了長樂宮一趟。
太后低低嘆了口氣。
睡不著的夜晚實在苦悶,她披著軟衣坐在軟塌上倚靠著,神色有些肅穆。女官秀林幫著太后捶著膝蓋,輕聲說道“娘娘,可要點些安神香”
太后搖了搖頭,淡淡說道“秀林,你今年幾歲”
秀林“今年二十一。”
太后笑了起來,“也沒比我進宮的時候,大上多少。”
今夜的太后,似乎比平時還要柔軟得多。
秀林說道“太后與我等女官不同,自然是尊貴的。”
太后搖了搖頭“可不是這般我最開始嫁給先帝,可是為了避難。”
秀林微愣,動作也停了一會。
太后不緊不慢地說著隱秘的事情,“當年先帝還未顯露,他的身體孱弱,就是外界,也想不到最終會是他來登基。帝王家事,總是荒唐了些,當時也沒幾個權貴想要嫁給先帝而哀家嫁給先帝的緣由,其實很簡單。先帝需要一個家世干凈,和當時的皇位爭奪人毫無牽扯的女人,而哀家需要一個可以庇護哀家,不至于被康王看上的丈夫。”
這世上,能攔住皇族的,只有皇族。
同為王爺或許還不夠,得是徹底碾壓的身份,方才可以。
所以先帝和太后,是純粹利益的結合。
當時要找到一個沒有支持各家皇子的權貴出身,那可實在為難。
女官秀林聽著這些話,人都要顫抖起來。這樣的話,難道是她該聽到的嗎
太后微笑著說道“有什么可怕的都是過去的事情,難不成哀家還會怕這老黃歷”她的手掌在秀林的手指上拍了拍。
秀林強忍著說道“康王,似乎這些年除了好色些,并沒有其他逾距的行為。”
太后的臉色冷淡了些,眼神落在自己那一雙手上。
即便她已經快要半百,可太后依舊是美麗漂亮的女人,那一雙手保養得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想當初,太后便是坐在張家馬車上去赴宴時,被今夜這樣的秋風卷起了車簾,被入京賀壽的康王一眼看到。
太后平靜地說道“他現在是不敢,而以前”
她露出個詭譎的笑意。
“劉全是什么模樣,他就是什么模樣。”
劉全是打頭幾年,先帝收拾過的一個權臣。他家中子弟近乎無惡不作,騎在京兆府上壓根不把旁人放在眼底。
秀林自然是聽說過的。
被劉全府上公子郎君看上的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出身,都可能被招惹。如果是豪門權貴,那還好一些,也只能嘴上口花花,可要是低一等,或者是普通平頭百姓出身,那可真是遭了殃,直接就被人搶進府內。
更甚之,劉全府上的小郎君還曾挑釁過慶華公主。
先帝對慶華公主愛如珍珠,盡管公主已經將人揍成豬頭,還是忍無可忍,在那之后籌謀許久,直接將劉全的根基連根帶起。
連帶了整個劉家也變得沒落,這些年再無出路。
這是又一個跟張家一樣從太祖時期就延續下來的功臣世家。
張家,劉全,形形色色的人物,似乎都重復栽倒在同一個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