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的許媽媽笑著起來端了個小杌子放在了床頭。
落翹曲膝行禮向大太太道了謝,虛坐在了小杌子上。
“那邊的情況怎樣”
大太太坐直了身子,銳利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光芒。
落翹頓了頓,才斟酌地道“我去的時候,見到了吳孝全家的”她脧了一眼大太太,想看清楚大太太是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光線太暗,還是大太太并沒有露出什么異樣,落翹一無所獲。“還有我們屋里的珊瑚、翡翠、玳瑁、杜鵑和杜薇。十二小姐屋里的雨桐、雨槐、白珠和金珠。十一小姐屋里的冬青陪著吳孝全家的和琥珀、珊瑚坐了一桌,濱菊和秋菊、竺香在一旁服侍著。一共做了四個味碟,四個冷拼,四個熱拼,十個大菜,一個湯。我沒等席散就回來了。不知道主食是什么”
“五娘和十娘屋里就沒什么動靜”大太太的聲音有些冷。
落翹忙道“聽說五小姐派了屋里的紫薇過來,送了兩包信陽毛尖做賀禮;十小姐屋里是百枝去的,送了一個荷包、一條汗巾。”
大太太沉默半晌,道“你退下去吧”
落翹起身,低頭垂手地走了出去。
大太太就問許媽媽“你看呢”
“太太心里明鏡似的。”許媽媽笑容溫和,“哪里需要奴婢插嘴。”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許媽媽的手“到頭來,還是只留下我們主仆二人。”
許媽媽動容,眼角有晶瑩閃爍“太太又說泄氣話了。您家大業大,子孫滿堂,滿余杭也找不出比您更有福氣的人。”
大太太嘆一口氣,頹然地倒下,靠在了大迎枕上“也不知道堪用不堪用”
許媽媽就起來俯身托了大太太的背,把靠著的迎枕抽了出來,緩緩地讓大太太躺了下去。
“這世上哪有不堪用的人。只看您怎樣用罷了”她聲音溫和,不緊不慢,有種安定人心的沉穩,“大小姐是我在這世上見到過最聰明的人,您想的,她一定想到了;您沒有想到的,她一定也想到了。您是生她養她的人,我是看著她長大的,這個時候,我們不幫她一把,誰幫她一把您就是不相信自己的目光,也要相信大小姐的眼光。何況,大小姐這幾年在京里,來來往往的又是那樣一群富貴的人,眼光早已不同一般。您啊,只顧把這心放回原處,安安心心地過過舒坦的日子。”說話間,已將被角掖好。
“冬晴,今天你跟我睡吧”大太太嘴角有了笑意,“我們很久都沒有這樣說話了。”
許媽媽笑起來“我也好多年沒有睡大太太的床榻腳了,還怪想的。”說著,出去叫小丫鬟卷了鋪蓋進來。
此時,暖閣正熱鬧著。冬青朝著濱菊使了個眼色,悄悄回了綠筠樓。
“大太太是午睡后接到大老爺來信的,沒一盞茶的功夫,西府的三奶奶來商量大太太祭田的事,進去通稟的是杜薇。”冬青和十一娘圍著火盆坐著,“那天正刮著北風,不知道誰把樓梯間后面的窗欞給打開了,她進的時候,板簾打在了門框上,哐當響得厲害。大太太當時就一個茶盅砸了過來,差一點就砸在杜薇的頭上。”
羅家在老太爺手里曾經分過一次家,老太爺分了原來羅府的東院,老太爺的一個堂弟分了羅府的西院。大家就東府、西府的叫著。
十一娘用火鉗拔了拔火盆里燒得紅彤彤的銀霜炭。
也就是說,大太太接到大老爺來信后,生氣到牽怒于撩簾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