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宗可沒忘記,季元昊耳目可是深入到羈押大獄的,皇宮其他地方滲透的眼線肯定不少吧。
既然是這樣,這事就交給他了。
楊延宗不打算動用自己的暗釘了。
“譬如,僻井,偏土,又或者冰庫之類的地方。”
楊延宗細細忖度,他想起了那個監察司章太監。
季元昊盯了他一眼,撇撇嘴,不過并沒有拒絕。
過了幾日,季元昊很快將視線鎖定了冰庫,次日逢六,宮中處決了一批犯禁的宮人太監宮中死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有,大內可不好混啊,特別是近期老皇帝和坤皇后之間關系暗流洶涌,死人就更加多了。
當日處決的宮人太監共一十八人,但拖到亂葬崗的,卻有十九具尸體。
這具太監尸體面容已遭損毀,尸身胖脹發大,似乎是處以水刑而死的,但楊延宗卻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間,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傷疤。
他這個人記性特別好,他記得和章太監共責張伯騫的時候,對方右手帶著一個碧玉扳指,扳指下露出半個舊疤。
傷疤不大,淺淺的,但章太監當時手捧羊皮冊,看得還非常清晰。
楊延宗冷冷一笑,命人割下這只手,放進石灰盒子里,去送給坤國舅。
一天后,坤國舅回信,對方最終承認了,他原來是想請蘇瓷和任氏母子去云州別莊做客的。
這一點,倒有佐證,因為此前,阿川已查得坤氏在云州的一個莊子,確實突然做過一些收拾采買的活動。
那么,將計就計,下命令不留活口的,就是老皇帝了
是夜,楊延宗回房。
他回屋時已是二更過半,蘇瓷近日養傷,天一黑就到點睡覺了。
她的傷好些了,但繃帶還是沒能解。
她精神狀態非常好,好像已經完全恢復回那個狡黠活潑的蘇瓷,但事實上,整天少吃少喝的光喝藥,又失血過多,傷勢不輕,她臉色不但蒼白,且有些發黃。
楊延宗看過她,吩咐人把鏡子都收起來。
這個丫頭其實很臭美,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大概該焉了。
他上書陳情,說妻子傷重,老皇帝比較體恤,許他徐行緩歸,十月底前收拾好北疆的守衛,回到陽都復職即可。
真真是一個懷柔恩恤的老皇帝啊
果然就是老皇帝
楊延宗冷笑一聲,他確實沒什么忠臣之心,若萬不得已,當那亂臣賊子又如何
大男人豈能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這次真的動了他的逆鱗。
除此之外,楊延宗還敏銳地從老皇帝對他妻子的這道死命令,嗅到了老皇帝對他的態度。
他冷笑,只怕,他先前所忖度的,留下他和季元昊二人,或許適當再削一削,成就多方互相掣肘以便于將來小皇帝親政的局面,是希望渺茫了。
好啊,好
好一個皇帝陛下
老皇帝和坤氏,兩邊都不是什么好貨,這坤氏其實也未必多好,將來翻臉不足為奇,但這以后再說。
楊延宗冷冷垂眸,一室噤若寒蟬,片刻,他抬起眼睛,“給夫人收拾行裝,明日回陽都。”